现代都市连载
经典力作《心之地狱》,目前爆火中!主要人物有温婉李天,由作者“温婉”独家倾力创作,故事简介如下:我是一名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一次幸运的机会,收到医院的通知。现有一名捐献者与我的匹配程度极高。可是,在完成移植手术以后,我却遭遇一系列无法解释的事件。似乎……误入阴间。......
主角:温婉李天 更新:2024-03-18 09: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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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温婉李天的现代都市小说《心之地狱全文浏览》,由网络作家“温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经典力作《心之地狱》,目前爆火中!主要人物有温婉李天,由作者“温婉”独家倾力创作,故事简介如下:我是一名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一次幸运的机会,收到医院的通知。现有一名捐献者与我的匹配程度极高。可是,在完成移植手术以后,我却遭遇一系列无法解释的事件。似乎……误入阴间。......
我是一名先天性心脏病患者。
一次幸运的机会,收到医院的通知。
现有一名捐献者与我的匹配程度极高。
可是,在完成移植手术以后,我却遭遇一系列无法解释的事件。
似乎……
误入阴间。
1.
午后,暖阳斜透过窗。
我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看向窗外有些出神。
现已是术后的第二十九天。
期间,我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调理恢复着自身状况。
好在供受匹配度极高,排斥反应极小,没有任何不适症状。
我与供者的血型相同。
无论身高、体重,还是X光片的心影大小,全都非常相近。
这场足以改变命运的手术,似乎只在我胸口留下一道蜈蚣状的疤痕。
虽然有些丑陋,但我并不在意,打心眼里觉得感激。
感谢医院,更感谢供者,素未谋面却愿意在死后奉献一切。
听说,他和我比我还小四岁。
仅是二十二的年纪,却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原因为何,我不清楚,只感到遗憾和惋惜。
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股油然而生的使命感。
要珍惜,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深吸口气,收回发散的思绪。
由于恢复得很好,今天就能办理出院。
等办完一系列手续,时间已到傍晚。
迎着夕阳的余晖,我走出医院大门。
本想就近打个出租,可是门口人来人往,显得有些拥堵。
他们行色匆匆,脸上流露着或喜或忧的情绪。
我在人流中穿行,等周围人车较少时才在路边站定。
忽然间,内心传来一阵悸动。
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同时按照医生的嘱咐,尽量调息令自己平静下来。
可是,周遭的景象却不允许。
本该绚烂的夕阳,却将整片天空染作压抑的猩红。
原本平整的街道,不知何时绽开许多裂纹。
建筑坍塌老旧,斑驳的墙面散发出一股破败的气息。
透过碎裂的窗户,我惊骇地看向街对面的屋内。
在那些昏暗的房间里,似乎站着一道道模糊的人影。
它们……
正在看我?
2.
慌乱间,我被惊得倒退数步。
直到背后传来一阵实感,光怪陆离的景象消散。
霎时便恢复正常。
天边的夕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
街道车水马龙,路边行人来往。
我靠着墙壁,用力喘息,依旧感到心有余悸。
先前所见的是什么?
幻象么?
可是,我并没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难道是移植手术的后遗症?
然而医生说过,只要近期不做太过剧烈的运动,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或许,只是错觉吧。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平复许久,终于缓过劲后,才抬手拦了辆车。
天色逐渐暗沉,我推开自家房门。
屋内,一切都没变化。
只是一个月过去,竟然令我觉得不太适应。
走入厨房,冰箱里空空荡荡,只好简单地做了碗清汤寡水的面条。
吃完后,我拨通了校长的电话。
听我打算复工,他先是一喜,后又觉得忧虑。
非要我再修养两天,然后再去报道。
我拗不过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了两天。
等到第三天,我便驾车前往所任职的艺术培训学校。
这所培训学校内,大多是些准备艺考的学生。
不过,也有自幼培养兴趣爱好的小朋友。
可谓是有少有小。
而我则是一名音乐老师。
在校长的安排下,我只需坐在讲台上,教授乐理知识即可。
即便一节课的时间短暂,可是工作的感觉依旧让我感到充实。
因为没有其他排班,我与同事们打过招呼道过别后,便早早地下班了。
在家附近的菜市场中采购一番,我提着各种食材回到家中。
为自己做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本就愉悦的心情便更好了些。
饭饱喝足以后,我持着浴巾走进浴室。
脱去衣物,打开淋浴开关。
哗啦啦——
水声响起。
温水顺着我因病而苍白的肌肤滑落。
我惬意地闭上眼,抬手搓洗偏长的头发。
蓦然间,内心又传来一阵悸然。
紧接着,我隐约嗅到一股微腥的气味。
淋在头上的温水,也变得冰冷粘稠起来。
回想刚出院时所见的异变,我慌乱倒退,一把扯下浴巾,将额前的湿发连同面庞一起擦干。
待我睁开双眼,入目便是一片猩红。
原本洁白的浴巾,竟是沾染血色!
我惊愕抬头,看向淋浴喷头,于是便发现血液的来源。
猩红粘稠的鲜血,从喷头中涌出。
颗颗血珠连成细线,落在瓷砖地板上,将周遭全都染红。
空气中,血腥味愈发浓郁,引得我一阵反胃作呕。
发软的双腿,令我扶墙才能站立。
这时,光洁的墙皮呈片状脱落。
犹如烈火焚烧过后,肆意飘零的灰烬一般。
天花板上,白炽灯骤然熄灭。
我转头看向电灯开关,无意瞥见浴室门外。
半透明的毛玻璃上,竟是映出一道漆黑的人影!
可是……
我家分明只有我一个人!
3.
难以言喻的恐惧,如海啸般冲击着我的心防。
我双目滚圆,双唇微张,很想通过尖叫呐喊进行宣泄,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似乎有一股力量,正扼住我的喉咙,以至于整个胸腔都闷得发慌。
短短数息时间,却漫长的宛如一整个世纪。
正当我不知所措,深陷于惊恐当中的时候,灯光终于再次亮起。
驱散黑暗的同时,也令所有异象全都消散。
血色不再,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靠着冰冷的瓷砖墙面,无力地滑坐在地。
淋浴喷头洒下温热的清水,落在地板溅起淡薄的水雾。
我怔怔地看着手中紧攥的浴巾。
没有血迹,只有水渍而已。
可是,它的存在却警醒着我。
先前经历的一切,全是真实发生过的。
一次尚能可以归于偶然的错觉,那么第二次呢?
诡异的异变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有答案……
那么,门外的人呢?
我瞳孔一缩,连忙站了起来。
顾不得穿好衣服,仅是披上浴袍就推门而出。
屋内静悄悄的。
暖色调的灯光,酝酿出温馨的氛围,一切都很寻常。
不过,这些并不能让我感到放心。
我快步冲入厨房,提起一柄水果刀,然后便四下搜寻起来。
客厅、卧室、书房。
窗户、衣柜、床底……
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我都找了个遍,却没有半点发现。
一个脚印都没有!
那个诡异的黑影,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或者说,它根本就不存在。
我失神地坐在沙发上,无助地抱住了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到底怎么了……”
4.
一夜未眠。
直到窗外天色渐白,我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午时的闹铃将我唤醒,洗漱过后,简单地吃过午餐,我就驾车前往学校。
由于大病初愈,排课极少。
直到下午三点半,我才走入教室。
今天,学生们需要练习新的曲目。
我决定演示一遍,便端坐在钢琴前,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跃动。
轻快的曲声响起,令原本沉闷的心情舒畅许多。
我闭目投入,沉浸在琴曲当中。
忽然间,曲声戛然而止。
莫名的心悸感,再次攥住我的心头。
我错愕睁眼,周遭场景已经变换模样。
教室依旧,只是不见学生们的踪影。
天花板上,吊扇间布满灰蒙蒙的蛛网。
后墙的黑板,朝着一侧倾倒,板面充斥着诡异的血色涂鸦。
角落里,生锈的桌椅上坐着一道人影。
即便正对着我,可我却看不清它的五官,整张面容似乎都笼罩在一层漆黑的雾气当中。
我瞪着眼,死死地盯着黑影,细密的冷汗渗出额头。
“你是谁?”
“昨晚在我家里的人,是不是你?”
人影静默坐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揭开真相的机会。
一定要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发狠,咬牙迈动僵硬的步伐,朝着人影逼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粗重的呼吸声、剧烈的心跳声也愈发清晰。
我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人影。
即将触碰之时,忽然感到衣角传来一股拉扯的力量。
我心中一惊,猛地朝身后看去,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视线。
是我的学生。
异象退却,教室变得明亮起来。
此时,男学生眼里满是错愕与不解。
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畏惧,最终又化作关切。
“周老师,您没事吧?”
“先前您好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脸色一下就变得惨白。”
“自己嘀咕了两声,然后就气势汹汹地冲下来了……”
我摇摇头,发现自己正伸手悬在一个女学生的前方,于是便匆忙地收回了手。
“我没事,只是弹琴太投入了。”
我敷衍着说了个谎。
异象的事情,仅是我个人的问题,自然不能影响学生。
这时,我察觉到那名女生的目光。
并非惊慌,而是一种莫名复杂的情绪。
她名叫温婉,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只是性格比较内向,总是沉默寡言,所以在班里的存在感不强。
我抱了个歉,然后就回到讲台,开始讲解这首琴曲。
课堂上,当我的视线扫过学生,总能察觉到温婉的注视。
或者说。
她在打量观察着我。
5.
兴许是惊吓过度的缘故。
课程只过一半,胸腔内就传来些许不适。
闷得发慌,心跳又异常剧烈,我不得不坐下讲课。
好在这批准备艺考的学生非常省心。
察觉到我的不适,他们便要求自习,让我坐着休息就行。
等到下课以后,我才觉得舒服一些。
临近傍晚,我站在路边等车。
出于安全考虑,并没打算自行驾车。
若是路途中出现幻觉,无疑会酿成车祸。
街道上车来车往,心悸感突如其来。
不过,这次却没将我拖入幻境。
我捂着胸口,回忆这两日经历的种种。
光怪陆离的异象令人骇然,可是不去面对就无法得知真相。
鬼使神差般,我心起一个念头。
需要学会面对,并尝试看清它。
这个念想扎根越深,促使我做出行动。
我闭上眼,静心感应起来。
感受心脏的跳动,感受它的悸动。
当我再睁眼时,诡异的景象果然浮现。
猩红的天空,破碎的街道。
看似荒废的建筑里,屋内却有人影窜动。
当我再次面对这些异象,才发觉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
油然而生的恐惧,根本就难以抵御。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脑中充斥着强烈的惊疑。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难道,我的精神状况真的出现问题了么?
哗啦啦——
金属特有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便看见瞳孔紧缩的一幕。
两个高大魁梧的生物,正拖着沉重的漆黑钩锁,朝我步步逼近。
不对!
它们……
真的是生物吗?
这是怪物!
两米多高的壮硕体型,给人一种难以喘息的压迫感。
一头怪物的脸型修长,獠牙探出上唇,反射着森白的寒光。
另一头则额长犄角,一双滚圆的眼睛爬满血丝,正死死地盯着我看。
浓郁的煞气扑面而来。
我僵在原地,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
离开这里!
可是又该怎么回去?
我调动所有心念,迫切地想要回到现实,可是幻象却不肯散去。
这一次,不再只是胸口发闷,就连脑袋都开始生疼,几乎快要裂开一样。
当我不知所措,痛苦万分的时候,那两头怪物却加快了脚步。
由疾走化作快跑,气势汹汹地朝我奔袭而来。
它们拖着钩锁,垂在地面绽起刺眼的火花。
危急关头,我只能忍住头晕目眩,强行调动发僵的双腿,慌不择路地朝前方奔逃。
忽然间,耳边传来一阵鸣笛的声音。
飘忽不定,听着模糊不清。
我根本无法判断声源的位置。
即便深陷幻境,可是做出任何举动,现实里也会同样发生。
恍然间,我猜想到了什么……
6.
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我就被一股巨力撞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不过,这撞击感却不冰冷坚硬,反而有些温软。
诸多异象退散,露出现实的模样。
街道中央,一辆面包车猛地打了个弯。
刺耳的刹车声拖得老长。
车尾甩过我先前站立的地方,留下一道黑色的胎印。
如果没有跌倒的话,恐怕我已经被撞飞出去了。
司机摇下车窗,面露怒色地对我吼道:“不会看路吗?!哪有这么走路的?!”
惊魂未定的我说不出话,又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询问。
“周老师,您怎么跑路中间去了?”
将我扑倒的正是温婉。
此时,她的胸脯因喘息而起伏不定,显然同样心有余悸。
她救了我。
“我刚在想事情,走神没注意来车。”
我编了个理由,便转移话题问道:“幸好被你扑倒,倒是非常凑巧。”
温婉站起身,轻拍裤子上的灰尘。
于是我也跟着站起。
面包车驶远,我们回到路边。
“你有没有受伤?”
我上下打量一眼,留意到她的手掌边缘有些泛红。
“老师带你去医院,再小的伤口也得处理,要是感染可就麻烦了。”
温婉正看着我,莫名有些出神。
我疑惑地皱起眉,“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她摇摇头,眼神变得柔和。
清澈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眷恋,又似乎带着些许不舍。
这道目光分明落在我的脸上,但却令我觉得,她并非是在看我。
而是透过这具身躯,注视另一个人?
正当我愈发不解的时候,就听见温婉呢喃道:“真是……一模一样啊。”
我问道:“什么?”
温婉忽然笑了起来,“周老师,你相信‘气质’这种东西么?”
作为一名艺术类教师,我不假思索地应道:“当然。”
于是,温婉便接着道:“你的气质,和我男朋友一模一样。”
我一时语塞,略感困惑,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我便得到一个脑袋发懵的消息。
“他还活在你的身体里。”
说到这,温婉的笑容中多了一丝俏皮,“吓到了吗?”
我暗自咽了口唾沫,没有应声。
这两日的经历太过离奇,难免有些疑神疑鬼。
“你的心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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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婉的语气逐渐低落,笑意随之消散,“他尚在世时,签署过遗体捐献的协议。”
闻言,我当然明白过来。
那项心脏移植手术的供者,便是温婉的男朋友了。
一时间,仿佛有股暗流在心底流淌。
有些哀伤,有些酸涩。
怔了半响,我方才道:“节哀顺变。”
温婉轻抿双唇,好像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令人安心,但她却笑不出来。
恋恋不舍地看了我一眼后,她便道:“周老师,我不该说这些的,抱歉打扰到你了。”
话音未落,温婉便转身跑开。
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像在逃避名为“悲伤”的情绪。
7.
微凉的晚风拂过街道。
唯有路面留下的黑色胎印,还印证着先前发生的事情。
深吸口气,我抚平复杂的心绪,打车前往医院。
向主治医生说过近日的症状以后,他便带我做了一系列检查,结果却没能查出任何问题。
“周先生,您恢复得很好,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说完,医生便把诊断书递到我的手上。
我皱着眉,“那我的幻觉是怎么回事?”
“这两天,我总能看见另个世界,还有许多怪物。”
见医生茫然,我详细说了所有经过。
他听完,更加纳闷了,“异象?人影?我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
“住院时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吧?”
“难道出院就是契机么?”
虽然非常离奇,但医生还是很认真地替我分析。
只是疑问更多,始终没能得出答案。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胸口道:“说来也巧,提供移植体的供者,竟是我学生的男友。”
医生一怔,我便说起傍晚遭遇温婉的事情。
他听完,表情变得古怪,“你的学生名叫温婉?”
我点头,“对。”
医生怪异道:“可是,供者名叫温良。”
“当初登记时,他们是兄妹关系。”
不乱之恋?
我和医生面面相觑,皆是没说出这个侮辱亡者的词汇。
其实,按照《双盲原则》,我身为接受者,并不该得知捐献者的信息。
只是,事先我就从温婉口中得知,并且经历太过离奇,医生才会多说几句。
沉默片刻,我鬼使神差般问道:“温良……是怎么死的?”
医生抿着唇,迟疑了片刻,最终叹息道:“他死于自杀。”
“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这么年轻就结束自己的生命,死状有些……”
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医生的言语戛然而止。
我听着有些难受,便不再追问什么。
收好诊断书,就准备离开诊室。
临走前,我又向医生确认了一下。
“医生,精神科在三号楼五层对吧?”
8.
夜色渐深。
我穿过走道,来到三号楼,直上五层找到精神科。
经过一系列测试诊断,精神科医生得出结论。
精神分裂症。
我所看见的异象,便是另个人格的臆想。
即便依旧觉得不太对劲,可是诊断如此,我也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虽然病症有些麻烦,但好歹知道原因了。
收好抑制类药物以后,我就打车回到家中。
凑合着吃过晚饭,简单洗漱一番,我就服药躺在床上。
酝酿睡意的时候,脑中忽然涌现一个想法。
如果,异象只是精神层面的幻觉,那么,再怎么诡谲离奇,也无法实际伤害到我。
既然如此,我便无需畏惧。
这般设想,我忽然又想看看那个世界。
好奇肆意增长,我逐渐闭上了眼。
细心感应,寻找内心的另一面。
待再睁眼时,卧室的景象已然发生异变。
呼——
刺骨的寒风灌入屋内。
我转头看见碎裂的玻璃,窗框趴着一道诡异的黑影,令人发毛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假的,这些都是假的。”
我一遍遍暗示,让自己镇定下来。
床铺变得阴冷潮湿,我不得不翻身下床。
双脚刚踩上布满灰尘的地板,便发现一排突兀的脚印。
我跟着脚印,走入客厅,逐渐发现脚印变得错乱起来。
“人变多了么?”
我疑惑着抬起头,瞳孔骤然一缩。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根麻绳。
从天花板的吊扇上垂吊下来。
没等我搞清怎么回事,就感到脑袋一阵眩晕。
麻绳忽然动了。
宛如拥有生命,径直套住我的脖颈。
我抬手抓挠,挣扎着想要脱困,却骇然感到一股巨力。
双脚一空,就被吊挂起来。
窒息感袭来,令我难以出声。
十指扣入脖颈和麻绳的间隙,却根本难以挣脱。
胡乱蹬踩的双腿,也只能换来无意义的晃动。
我瞪大双眼,狰狞的血丝攀附于眼白之上。
濒死带来难以言喻的绝望,我的身躯愈发虚弱。
“这不是幻境么?”
“为什么?”
“我不想死……”
无论如何设想,我的视线终究暗淡。
9.
“嗬……”
我倒吸一口凉气,从床上惊醒,当即摸向脖颈。
没有麻绳。
卧室里的一切恢复原样。
晨曦透过窗帘间的缝隙,房里依旧有些昏暗。
我连忙翻身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边。
一把拉开窗帘以后,看着东升的朝阳才觉得安心一些。
我双手拄着窗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噩梦么?”
这场梦境实在太过逼真。
死亡的虚无当中,我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现在,四肢仍在阵阵发虚。
我无力地坐在椅上,许久后才缓过劲来。
下午,我照常前往培训学校。
点名的时候,发现一个空位。
那个位置属于温婉。
我有些在意,便问道:“温婉怎么没来?”
此话一出,学生们就七嘴八舌地起哄。
“周老师,她被富豪老爹接走啦。”
“她连姓氏都改了,现在姓李,叫作李婉。”
“之前还见她在便利店打零工来着?感情是出来体验生活吧。”
“不对不对,她是被领养的,现在才认祖归宗呢。”
“她的收养家庭还有个哥哥,之前我见过,长得挺帅的,总带她出去玩。”
“听说已经死了?可惜了。”
“你可惜个什么劲?李婉连丧礼都没去,只想着回归富家呢。”
八卦总是传的飞快。
从学生们的议论当中,我将事情理了一遍。
温婉出于李家,后被温家收养。
因此,温良和她并无血缘关系。
大概是相互爱恋,所以她向我提起温良时,才会以男友相称。
教室里,议论还在继续。
在学生们口中,温婉逐渐成为一个爱慕虚荣的人。
莫名的,我并不这么认为,于是便轻拍讲台。
“安静一下,我们该上课了。”
授完今日课程,我便离开学校。
刚到路口,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温婉。
此时,她正站在一台黑色轿车边上。
我看了眼车标。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款车很贵。
这也佐证了学生们的说法,温婉确实回归豪门了。
我不打算干涉学生的私生活,沉默地待在路边等车。
“求求你,这是我们唯一的照片。”
哀求声传来,我侧目看去。
温婉正躬着身子,神色凄苦地央求道:“求把它还给我,求你了。”
车床内,露出一名青年冷漠的侧脸,“你惦记那种窝囊废干嘛?”
“成天要死要活,作给谁看呢?”
“记住,你姓李!别丢我们家的脸!”
青年粗暴地撕碎照片,将碎片往温婉脸上一甩,随后就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不顾扬起的微尘,温婉立马蹲身拾取碎片。
她的脸上布满泪痕,粘着发丝的模样,显得凄然且狼狈。
我皱起眉,快步走了过去。
当我俯身准备帮忙,却听她一声低喝,“别动!”
我伸手的动作一滞。
这时,温婉才看清我。
颗颗泪珠滚落,像是找到依靠后的宣泄。
我的内心莫名绞痛。
“对不起,周老师,我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温婉抽噎地说着。
“没事,老师不会生气的。”
我蹲下身,替她拾起碎片。
稍费一番功夫,才将其拼凑起来。
这是一张男女合照。
女生是温婉,男生应该就是温良了。
照片里,她的手指无措地交缠一块,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灿烂。
一双眼睛眯成月牙,笑得极其好看。
一旁的温良则显得更加拘谨,俊秀的面庞挂着僵硬却宠溺的微笑。
“谢谢。”
温婉细声向我道谢。
我摇摇头,“我才应该感谢你们。”
温婉注视着我,眼眶里又有泪花闪烁。
我有些不忍,便转移话题道:“一会儿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上次的救命之恩,还没机会报答呢。”
“对了,手掌的擦伤好些了么?有去医院处理过吗?”
10.
餐厅的角落里,我和温婉相对而坐。
兴许是憋得太久,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她太需要宣泄了。
我没有打断,只是不时递纸,静静听着。
于是,便得知一段堪称艰辛的过往。
在温婉六岁那年,她就惨遭遗弃。
孤儿院的环境尚可,可终究难有家的感觉。
温婉整日以泪洗面,想要回家却求而不得。
时间一长,她就变得孤僻内向,时常几天也不说一句话。
好在这样的生活并没持续太久。
半年过去,一户善良的人家选择收养了她。
那便是温家。
如同这个姓氏一样,家庭的氛围非常温馨,治愈着她内心的创伤,令其重新变得开朗起来。
可惜。
天不遂人愿。
一次意外,夺走了温父温母的生命。
那年,温婉十五岁。
温良也仅有十八,刚要从高中毕业。
等出成绩那天,温良苦笑着对温婉说道。
「发挥失常,考不上大学了。」
「哥会去找份工作,供你读书,你可得给咱们家争点气啊。」
温婉非常疑惑。
从小到大,温良的成绩一直很好,大小考试皆占全校前茅。
不过,他不肯多说,她便不追问。
自那以后,温良就在家附近找到一家工厂。
即便包吃包住,可为了照顾温婉,他不得不起早贪黑。
就这样,年月在辛劳中流逝。
三年过去。
一次偶然,温婉准备把家里打扫一遍。
收拾温良房间的时候,她无意发现一个信封。
这是来自大学的邮件。
信封里,便装着温良的录取通知书。
正是他心仪的大学。
那天,温婉哭了很久。
这三年来,只有她知道温良吃了多少苦。
本该写字的手,早已被沉重的货物磨得满是老茧。
一身衣物舍不得换,总说厂里干活没必要换。
整日想方设法,只想从生活中多省点钱。
可是,他对温婉却从不吝啬。
「该省就省,该花就花,其实哥攒了不少钱呢。」
「只是吧,以后才能花……」
无论生活还是学业,关于温婉未来的一切,全都压在温良并不宽厚的肩上。
每当她心疼想哭,他又会笑着道。
「这都多大了,还当爱哭鬼呢?」
「你瞧,我们的生活不还挺不错的么?」
「哥会照顾好你的。」
11.
高三繁忙的学业,没能阻止温婉勤工俭学。
只有温良可以,要她安心学习,不用操心钱的事情。
可是,每当他去工厂上班的周末,温婉依旧会偷摸去附近的便利店打零工。
她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虽然苦些累些,但未来是有希望的。
直到李家以强硬的姿态出现,一切打破的同时,还要温婉回家。
对于父亲李雄昌和兄长李天的要求,温婉当然不愿。
她记得非常清楚,自己是被遗弃的。
既然当初狠心不要,现在为何又要自己回去呢?
有什么资格做这种要求?!
温婉只认一个家。
那就是养育自己长大的温家。
面对态度坚决的温婉,李天撂下一句狠话。
「不回是吧?你得明白,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
那天。
温良整夜未归。
温婉彻夜未眠。
直到第二天,温良才踉跄地回到家中。
温婉快步冲出房间,刚想说些什么,可当她看清温良凄惨的模样,已到嘴边的质问便说不出口了。
原本清秀的面庞满是淤青,额头话落的血迹煞是殷红,粘稠的血迹糊住了他的左眼。
温良扯着嘴角笑了笑,沙哑道:“我回来了。”
温婉无比焦急,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势,“怎么会弄成这样?”
温良微微摇头,“和人打了一架。”
这个说法,根本无法让温婉信服。
他根本不是惹事的性格,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
温婉看着温良手腕上紫青的勒痕,恍然明白过来。
温良被拘禁了一宿。
他被折磨了一宿……
当天,温婉愤怒地去找李天。
面对她的冷声质问,李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毫不避讳道:「人是我打的,怎样?」
「只要你不回来,我就三天两头找他麻烦,保证一次比一次下手更狠。」
李天以戏谑的语气,说出令温婉更加心寒的话。
「对了,他不是在工厂打工么?」
「不妨告诉你,我还认识他的老总呢。」
这边是李家的势力。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温婉倍感无力。
如果想让温良过上正常的生活,她只有一个选择。
回到李家。
可是,温婉如何都没想到。
五天过去,温良自杀了。
12.
说到这,温婉已经泣不成声。
除了递纸以外,我不知该如何安慰。
半响过后,她才抬起了头。
眼中的泪水干涸,徒留一片通红。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他就那么孤零零、直挺挺地吊在客厅里……”
自幼相伴,爱得深沉。
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甚至生命的温良,就这么以凄凉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温婉的声线颤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如果……”
“如果我没有抛下他,他一定不会这么绝望。”
“一定不会选择自尽……”
一阵难言,我回想昨夜。
那种濒死的窒息与绝望,不仅是梦那么简单,而是温良的亲身经历。
至于为何会发生在我的梦里,又让人解释不清。
平复心绪,我问道:“既然这场悲剧由李家主导,你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温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你就当我像传言一样,为了李家的钱吧。”
即便她强装无所谓的模样,可我却察觉到这层伪装下的隐瞒。
温婉抽了抽鼻子,转移话题,“周老师,或许是心理暗示的缘故,您的气质和他太像了。”
“我不由自主地觉得亲近,这才说了许多。”
“对不起,希望没给您添堵。”
我不假思索地应道:“当然不会,你们是我的恩人。”
“如果有需要的话,记得说一声,我一定帮你。”
温婉怔怔地看着我,没有应声。
可是她的眼睛,却又说尽复杂的情绪。
晚饭结束后,温婉离开了。
我站在餐厅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忽然间,内心传来一阵悸动。
视线一阵模糊,再清晰时便发生异变。
温婉走在破败的街道上,身边跟着三道身姿扭曲的诡异黑影。
不祥的气息发散。
她每走一步,周遭便破败一分。
似有所觉,温婉转过身来。
可是,她却变了一副模样。
那是一张铁青的脸,乌紫的双唇微微动了动。
对我说了句话……
13.
分别后,我独自回家。
夜色不算浓郁,可晚风已经偏冷。
穿过街道,忽然有人叫住了我。
“诶,小伙子,我见你印堂发黑、元神涣散,此乃大凶之相!”
我转头看去,那是个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
他的身材偏瘦,穿着一件老式中山装。
店内的装饰,表明这是一间算命铺子。
见我回头,他便轻捋胡子,“嘶……阴气太重,有些棘手。”
我静默着没有应声。
中年人似乎觉得尴尬,便继续道:“你的心里有个死人,枉死而魂不散,便会对生人造成影响。”
“说白了,这鬼很凶呐!”
他做出一副高深的模样,将话锋一转,“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冥冥中自由安排。”
“小伙子,你今天遇见我,便是一条活路。”
中年人直言道:“这样吧,我帮你做个驱邪仪式,不收多钱,只需……”
话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不需要,谢谢。”
中年人一愣,“这可是枉死鬼,怨气极重,能索生人性命,你不怕?”
“我大概知道他的事情。”
说完,我就迈步离开了。
身后传来中年人的唤声,“买张护身符也好啊,只要698!”
没有理会,我到家以后,就联系了一个自小相识的朋友。
他名叫林远,性格阳光开朗。
属于什么圈子都能融入,并且可以打好所有关系的能人。
听我说起温家兄妹的事情,林远的语气也变得凝重。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能发生这种事情?!”
“老周你放心,我一定托人帮忙,把这事给你查明白了。”
挂断电话,我带着繁杂的心事入眠。
两天后,我收到林远传来的信息。
「查看资料之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的心绪不免一沉。
深吸数口气后,才点开资料文件。
当“白血病”、“骨髓移植”等词汇映入眼帘,心头无名火渐起。
原来,李家还有个名叫李晴的女儿。
从年龄上看,她算是温婉的妹妹。
一名白血病患者,急需做骨髓移植手术。
李家来找温婉,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血缘之亲,自然能够匹配。
为了避免意外,李家还暗中收买校医。
在学校体检的时候,多为温婉做了几项检查。
确认无误后,他们才逼迫温婉回家。
移植骨髓,难免会对她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害。
而李家这样的手段,也未免太过下作。
在他们眼中,人与牲畜何异?
难道李晴的命是命,温婉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继续翻阅,我似乎找到答案。
这是一则群聊记录,也不清楚林远从哪搞来的。
不过,其中的内容却令我无比愤怒。
「她也配成为我李家子女?不过是个小三留下的贱种罢了。」
「出身如此低贱,竟然还有人捧着当宝,真是连坨狗屎都不嫌臭!」
「不过,她那哥哥倒挺白净,就是窝囊了些,让下跪他就下跪了。」
「诶,我手底小弟有好那口的人。」
「你们想不想看?我可以安排录下来,给大伙乐呵乐呵……」
起哄的污言秽语充斥眼帘,我有所联想,滑动鼠标滚轮的手指因愤怒而开始颤抖。
再往下,便是一个视频文件。
我极力平复心情,点开了视频。
短暂的黑屏过后,屏幕上出现一张伤痕累累的脸。
温良消瘦的身躯遭多人束缚。
他被压在身下,绝望地哭嚎、嘶吼。
嗓子喊哑了,就变作无声的哀恸。
14.
各种折磨、凌辱,令我觉得时间从未如此难熬。
视频放完,漆黑的屏幕里倒映出我阴沉的面孔。
一连做了数个深呼吸,依旧难以排解心中的沉闷。
像有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胸口。
温良的离世,并非因为温婉的离开,而是遭受非人的折磨。
身为男人的尊严、人格,全被肆意折辱。
我咬着牙,半响才恶汉地吐出两个字。
“畜生……”
蓦然间,我回想起那天傍晚,我在温婉身旁看见的幻象。
三道身姿扭曲的诡异黑影。
它们图谋不轨,散发着不祥的邪恶气息。
或许,正映射着现实。
李雄昌、李天、李晴。
思绪发散,那时温良的话在我耳边回荡。
「求求你,救救她。」
我逐渐回神,凝视显示屏中倒映的自己。
温良保护温婉的执念如此之深,以至于死后都不肯消散。
那么,他怎会自尽轻生?!
我瞳孔一缩,像是抓到什么。
不等理清思绪,手机一阵震动。
一则来自林远的信息。
「这起事件太过黑暗,也实在恶劣,作为朋友,我并不希望你介入太多。」
「深思过后,我还是决定告诉你一件事。」
「温婉怀疑李家企业有违法洗钱的嫌疑,正在暗中调查。」
看完这则消息,我忽然明白过来,为何温婉起初排斥,现在却执意留在李家。
她想寻找证据,扳倒李家,以此替温良报仇。
可她只是个学生啊!
即便调查再怎么隐秘,可难免有所疏漏。
要是被李家发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了……
“这姑娘,真是胡来!”
我焦急地在信息栏里输入一行。
「老林,她在哪?」
回复很快传来。
「……」
「我就知道,你的性格不会束手旁观。」
「若是情况不对,就给我发个消息。」
「他李家势大,我的朋友也不少。」
最后一行,则是一个地址。
我看着信息,心中颇暖,低喃自语道:“李家恐怕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对付的……”
即使心知如此,可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15.
我立马下楼,顾不得可能出现的异象,亲自驾车赶往目的地。
老城区内,一排三层的民房。
我按照林远给的地址,找到一家门前。
这便是温家了。
此时门窗紧闭,看不见室内情况。
我只好放声呼喊,“温婉!温婉你在家吗?”
“温婉?”
……
片刻后,老旧的阳台上传来些许动静。
温婉推开门,将半身探出围栏。
看见她后,我才微松口气。
“周老师,您怎么来了?”
温婉眼眶微红,似乎刚刚哭过。
我随意编了个借口,“老师见你几天没来上课,有些担心,就向校长要了地址。”
“噢,老师您等一下,我下楼开门。”
温婉没有怀疑,当即又回了屋。
其实我并不喜欢说谎,只是在这个单纯的姑娘面前,又似乎说过许多假话。
可有些事情,还是不让她知道比较好。
没等多久,房门就被打开。
温婉问道:“老师,您要进来坐坐吗?”
她的神色更憔悴了。
我点点头,“一路赶过来,总得喝杯茶。”
走进屋内,我四下观察,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
即便门窗紧闭,可由于年久,这屋子算不上有多安全。
老化的门板一撬,就能闯进来了。
温婉走在前面,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老师,我很久没回来了。”
“李天没收了我的手机,连我哥的遗言都没收到。”
“等他离世以后,我才知道他最后的愿望,也不过是让我回家看看。”
“可我……”
抽噎着,温婉没法再往下说了。
强烈的自责与内疚,令她一直不敢面对这些。
可是唯一的合照被李天撕毁,她的精神支柱随之坍塌。
只有在这个家中,才能得到片刻安心。
只是,空荡荡的房屋,已经不再是避风港了。
温婉蜷缩在沙发上,好似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我皱起眉,察觉到些许异样。
性格坚韧的温良,绝不是会自尽的人。
在临死前,他为何要让温婉回来一趟?
想做什么事?
想说什么话?
16.
一阵心悸,令我略感恍惚。
视线中,升腾起一阵诡异的黑气。
烟气飘荡,笼罩在电视柜上。
我走近后,黑烟愈发凝聚。
一阵搜寻,竟是找到一枚针孔摄像头。
我故作无意,将其塞进口袋。
又走了两步,环顾整个客厅。
如果诡异的梦境能够映射现实,那么温良就死在这里。
就在……
我所站位置的上方。
温婉仍在自责,哭的泣不成声。
我看着有些不忍,“不哭了,他不会怪你,更不希望你难过。”
鬼使神差间,内心又一阵悸动。
“小婉,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温婉默然抬头,怔怔地看着我。
我一愣,不免有些尴尬。
小婉?
我怎么会用这种称谓?
摒去杂念,我问道:“你还打算回李家么?”
温婉眼中的神采暗淡,陷入一阵沉默。
李家太过危险,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这间民房也不安全。
思来想去,我犹豫着道:“不想回去的话,可以暂时待在我家。”
虽然男女间略有不便,但好歹能保证她的安全。
兴许是在我身上,她看见了温良的影子。
温婉没想太多,便点头同意了。
回到家后,我将客房收拾了一遍。
安顿好温婉以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冲入书房,将针孔摄像头连接到电脑上。
打开文件夹,查看录像内容。
画面里是温家的客厅。
李天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帮人。
「李婉是我妹妹,血肉至亲,带她回家怎么了?你凭什么阻挠?」
平日温和的温良,此时却像受激的野兽般愤怒。
「你们分明是为了移植她的骨髓!」
李天面色阴沉,「胡说八道。」
温良愤恨道:「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清楚!」
即便不知道温良从何得知,可李天并不在乎。
他冷冷地笑了笑,「你有证据么?」
李天打了个响指,便有人将温良的手机、电脑全都拿了过来。
「手机?还是电脑?」
他耸耸肩,「其实无所谓,我也懒得跟你废话。」
「五十万,你就当没这个妹妹吧。」
温良愤怒地像头发狂的狮子,当即朝李天扑了过去。
紧接着,数名壮汉齐拥而上,将其压在地上。
温良倔强地抬起头,「休想!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你们毁掉小婉!」
面对威胁,李天却是发出一声不屑的耻笑。
「嘁,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你,就算死了又有谁会追究?」
「那个贱种么?她可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伸出一根手指,似笑非笑道:「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
17.
温良遭受拘禁,只能趁夜深人静,看守打盹的时候偷回手机。
可是,他只来得及输入两个字,便被看守发现。
李天看着手机信息,已发出的“回家”二字,不住地耻笑起来。
他从包里取出另个手机,蹲在受制跪地的温良跟前。
「这是她的手机,你应该还认得吧?」
温良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没有说话。
那眼神令李天无比烦躁。
「特么得,不知死活!」
李天一脚踹在温良的肚子上,疼得他弓起身,蜷缩得如虾米一般。
「喂,拍个视频过来,这小子骨头挺硬,得磨一磨了。」
片刻后,李天收到一条视频,放在温良眼前点下播放。
温婉正在熟睡,窗边却有数名跃跃欲试的男人。
李天戏谑道:「那种滋味你应该很清楚吧?」
愤怒的温良猛然暴起,又被数人压倒在地。
李天让人从温良房间找来一根寻常无奇的麻绳。
就地取材,就不会留下证据。
「我忽然觉得,一天时间太长,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只要你肯就范,我就放过李婉。」
温良的面庞点点惨白,眼中的怒意逐渐化作死志。
无力的绝望在内心徘徊。
在他面前,只剩下一条死路。
静默中,温良拾起地上的麻绳,往上一抛便穿过吊扇。
系好死结,他又搬来一张板凳。
李天看着他做着一切,嬉笑着问道:“有没有遗言?”
温良没说话,将脑袋穿过绳口,两腿一蹬。
这个消瘦的青年,决绝的令所有人都感到骇然。
甚至李天收敛玩味,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吊挂的过程中,温良没有挣扎,只是瞪着愈发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李天。
「晦气,真特么晦气。」
李天当即转身,对手下道:「处理一下,弄干净点。」
说完,他就离开了。
那帮手下动作非常利落,并不像是第一次办这种事情。
弥留之际,温良转动眼瞳,看着针孔摄像头的方向。
求助的目光似乎透过屏幕,最终看向了我。
18.
温良得知关于骨髓移植的事情,却没能掌握实质性证据。
连消息都来不及传出,李家就找上门来。
不过,他还是做了另手准备。
察觉到李家的意图以后,温良便暗藏了这枚针孔摄像头。
利用它记录真相,并向温婉发送短信。
回家。
不仅因为思念,更是为了揭露真相。
他希望温婉能发现这枚摄像头,并尽快远离李家,逃的越远越好。
这便是温良生前所做的一切。
可是,他的努力不仅如此而已。
死后,温良依旧不肯离开,借着诸多异象,向我传递信息。
我断开摄像头的连接,并不打算让温婉查看录像。
如果她知道的话,恐怕会因为冲动而做出难以挽回的事情。
我靠着椅背,许久无法平复内心汹涌的情绪。
闭上眼后,我能感觉到温良的存在。
明明依旧诡谲异常,可我已经不觉得恐惧了。
第二天,我送温婉前往学校。
这个敏感的姑娘,能察觉到我的紧张,却懂事得没有多问。
我照常上课。
放学时,本想与温婉一起回家,却从别科老师口中得知一个消息。
她被李家接走了。
我感到不祥,当即赶往医院。
情急之余,我也不忘分析。
要做骨髓移植手术,大概会在血液内科或血液肿瘤科。
我跑的气喘吁吁,却没觉得半点不适。
心脏剧烈跳动,为我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
终于,我在走廊上看见将被推入手术室的温婉。
她双目紧闭,陷入昏迷。
我没想到李家的动作这么快。
李昌雄、李天皆在一旁。
见此情形,他们很可能已经买通医院。
用麻药将温婉迷晕,趁机进行移植手术。
“住手!给我停下!”
无名火充斥整个胸腔。
我像疯了一般,朝温婉冲了过去。
“你是谁?”
李天走到廊道中央,一众手下也拦住去路。
我鬼使神差般吼道:“我是她哥!”
19.
李天的神色霎时阴沉。
匀了口气后,我问道:“想起什么了么?”
我并不知道,我此时的眼神和温良死前一模一样。
李天不由得露出一丝骇然,强壮镇定地喝骂道:“脑子有病吧?滚!有多远滚多远!”
下一刻,他的手下就齐齐朝我围了过来。
我没闪躲,反而笑着道:“温良和我说过许多事情,包括你逼死他的证据。”
“李天,他托我向你转达一句话。”
“他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你永远别想动温婉!”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不适。
异象开始侵蚀现实。
我看见墙皮脱落,天花板和地板开裂。
缕缕黑烟升腾而起,所过之处一片黑暗。
一阵闪烁过后,走廊的灯灭了。
未知的力量影响电压,同样遏止住这次手术。
见医生满脸为难,气不过的李天冲我来了一拳,“你做了什么?!也想死是吧?!”
我咧起嘴角,齿间有鲜血渗出,“你觉得这是我做的吗?是他在保护妹妹呢。”
诡异黑烟愈发浓郁,朝着李天众人笼罩而去。
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却打心眼里觉得森然,理智逐渐被恐惧吞噬殆尽。
趁着混乱,我冲入手术室内,一把暴起昏迷不醒的温婉。
再出门时,便看见鬼哭狼嚎的李天。
十指正在脸上抓挠,留下道道血痕,极其痛苦的模样。
不仅是他,所有手下皆是如此。
只有我能看见,业火在他们身上焚烧,承接着曾经的罪孽。
烧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也不肯停息。
顾不得其他,我怀抱温婉冲入电梯。
直达一楼,冲入大厅。
当看见警方到来,我才彻底松了口气。
早在来医院之前,我就拨打过报警电话。
并让林远帮忙,提交温良受害的视频。
警笛声中,温婉逐渐苏醒。
直到她被注入麻药,才得知李家的真正目的。
侥幸捡回半条命,她害怕得瑟瑟发抖。
恍然间,我的手掌不受控制。
“我”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温婉的脑袋。
麻药的药效尚未完全退去,温婉依旧有些迷糊。
她张开嘴,嘟囔着问道:“哥?”
“我”笑了笑,应道:“我在。”
20.
以温婉提供的证据为突破点,警方展开大力调查,最终判定李家跨境洗钱的罪名。
所有企业全被查封,李昌雄被判入狱。
那天以后,李天直接疯了。
成天叫嚷着厉鬼索命。
不过,我提供的录像,依旧把他和一众打手送入监狱,根据罪刑判处监禁。
至于白血病晚期的李晴,没有匹配的骨髓捐献者,大概也没多少时日了。
自始至终,我都没让温婉查看那段录像。
她如常回到学校,也搬回了家,过上了普通的生活。
当同学们因曾经的冷嘲热讽而愧疚的时候,温婉总是笑着说自己没有在意。
趁着休息日,我和温婉一起前往墓园。
当我将花放在温良的碑前,温婉郑重地鞠了个躬。
“周老师,谢谢你。”
我笑着摆了摆手,“好好备考吧,考上心仪的学校。”
“这是他的遗憾,也是他的心愿。”
自那天道别以后,温良便离开了我的身体。
不过,我依旧拥有一个奇异的能力。
例如现在。
我看见一个纯白色的人影,正站在温婉身侧,抬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脑袋。
恰时,一阵温和的春风拂来。
温婉似有所觉,小声问道:“哥,是你么?”
白影张开嘴,无声地作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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