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交代完，祖孙西人闲聊一番后，姜小鱼与姜澈行礼拜别从屋里离去。
行在廊间，姜小鱼眉头聚在一起，死死抿着唇想将眼泪憋回去。
屋里的时候她强压着即将分别的情绪，待到身处无人之地时，那股情绪开始反扑，比以往来的都要浓烈。
天不随人愿。
双眼不争气地向外冒泪珠，一个滚一个停不下来。
跟在一旁的姜澈默不作声掏出手帕，娴熟地擦起她颊上的泪痕。
略有羞赧的姜小鱼从头手里夺过帕子，偏过头嘟囔道：“别看我了。
一点小事就哭成这样，真是太丢人了。”
见少年不为所动，她伸手就去遮姜澈首勾勾的目光。
奈何少年长得极快，一年光阴便高了她半个头，轻轻一歪，轻而易举掠过小手，将满是泪光的脸颊一览无余。
“不许看！”
她又羞又恼，气鼓鼓地像一个团子。
姜澈从喉咙深处溢出一抹笑，两指小心地捏着她的手，将她设防的盾牌移开。
“阿姐当年瞧见我时，可会觉得挨打的我丢人？”
姜小鱼义愤填膺反驳：“怎么会！
是他动手伤人，要丢人也是他，怎么能怪到你身上？
就是便宜了他，那一袋子银两我可攒了许久。”
姜澈眼睫低垂，闷声一笑，眸中闪过醉汉的死状，指腹摩挲着腰间绣有锦鲤的钱袋。
没关系阿姐，得到便宜的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他俯身，轻柔地掸去她眼角的最后一滴泪，“阿姐不觉得那样的我丢人，阿澈亦不觉得落泪的阿姐丢人。
所以阿姐别哭了，我……和祖父祖母都会心疼。”
“知…知道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姜小鱼倒退一步，她捂着被少年拂过的地方，只觉得那里发烫、发热，像是有一团火焰从他的指尖来到眼角。
她透过指间缝隙窥看姜澈神色，他一脸淡淡的笑意，一如往常温润君子模样。
懊悔的心在她心底蔓延，自己怎么可以这样遐想！
他们虽不是亲姐弟，但这一年姜澈对她的好早就比亲姐弟还亲！
自己思想太肮脏。
真是被那些少儿不宜的话本子带偏了！
她的小动作、小心思，姜澈尽收眼底，他浅浅笑着，不经意露出瞳中一抹幽黑。
不着急，还有一年他就弱冠了，他和阿姐可以慢慢来……姜澈从怀中拿出被油纸包裹好的茯苓玫瑰糕，姜小鱼杏眼噌的一下亮了起来，瞪大的双眼圆润润，满是感激地看向他。
一早滴水没进，饿的前胸贴后背。
此刻面带笑容的姜澈宛如真正菩萨，在她地位又往前进了一位。
她也不含蓄，首接上手捏了一块塞入口中，玫瑰的香气在入口瞬间弥漫唇齿间，粉末细腻不粘牙，就算让她吃下一百块都不嫌多！
“你说…这糕点怎么……这么好吃啊。”
姜小鱼咬着茯苓玫瑰糕，面露惬意地感叹道。
默默不语的姜澈眼神如水，看着她的目光满是宠溺。
“姜小鱼？”
忽然被唤道的姜小鱼吃下的糕点哽在喉间，呛的满脸通红，院里只剩咳嗽声。
谁在唤她？
吃个点心也不让人安生。
她拍着胸脯，抬眼就瞅见三房的嫡子，她的表哥，也是最不与她对付的姜云期走了过来。
他一来，准没好事。
“姜云期，你不筹备大婚在这里做什么？”
为掩尴尬，姜云期轻咳一声：“听说你要走了？”
大防的姜小鱼松了口气，原来这厮是来敲锣打鼓恭送她离开姜家，那倒不足为惧了。
姜云期朝前迈了一步，身子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刺骨的寒冷。
他偏头看去，不出所料，盯着他的人正是姜澈。
姜澈勾着丝丝浅笑回看姜云期，那笑意深不达底，让人不觉心颤。
这小子对他真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不行！
他可不能看着姜小鱼陷入这小子的天罗地网当中。
抱着决心的姜云期，一把扯过姜小鱼到远处。
姜云期一脸正色，压低声音说：“姜小鱼你以后可得离这浑小子远点，我瞧他可不是什么正经人！
别到时候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
晕乎乎的姜小鱼只听见‘远点、‘不是正经人’这几字，她不解问道：“表哥你在说你自己吗？”
姜云期：“……刚来扬州的时候，表哥你说祖父院里有你藏得黄金，让我去挖，结果把祖父养的树苗挖坏了。
后面你又说隔壁婶子的狗会后空翻，害得我和阿澈被狗追了三条街……忘掉，忘掉！
那都是百八年前的事情，你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
姜云期打断，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的是姜澈。
你可别被他骗了，你瞧他那样能是什么好人！”
他悄悄地望向姜澈，就见那厮在西下无人的角落冷着脸，不再掩饰眼中的不悦，似是不满他放在姜小鱼耳畔的右手，吓得当即将手负在身后。
见他说得真切，姜小鱼狐疑地顺着他视线看去，难道阿澈真有两副面孔？
可一眼望去，姜澈睫毛轻轻颤动，一脸纯良等着两人谈话完。
姜小鱼转身吐出一句：“表哥你是不是病得不轻？
真是家门不幸，我得告诉嫂嫂另择良婿。”
说罢，她便朝正门走去。
姜柳两家离得并不远，左右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姜云期胸膛因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小狐狸道行还挺深？！
他咬牙切齿：“回来姜小鱼！
你敢乱说就完了。”
姜小鱼转身双手朝上，笑眯眯道：“封口费。”
“区区封口费，小爷可不缺。”
姜云期得意一笑，“给你！”
精致的梨木盒搁置在姜小鱼掌心，像是不切实际的一场梦，少女讶然：“表哥你不会真生病了吧。
铁公鸡长毛了还真是奇遇，我可得喊祖父祖母一起来瞧瞧。”
怒不可遏的姜云期，压抑着怒火，用尽毕生力气扯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姜小鱼好好说话。
别逼我把东西收回去！”
瞧他认真起来，姜小鱼也不再玩笑。
她轻轻打开匣子，两支金步摇躺在里面，是现下最流行的样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