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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区猎人

都市猎人 著

美文同人连载

万物有灵,这个世界,总有些人,有些事,是我们不曾接触到的。六年前,一个神秘的巨蟒渡劫传说,吸引了全世界的猎人精英汇聚昆仑山,最后,巨蟒死去,所有猎人只剩林朔一人生还,从此林朔退隐山林。六年后,一枚巨大的鳞片出现在林朔面前,渡劫失败的巨蟒居然没死。为了追查六年前的真相,林朔再次踏上了征途。

主角:   更新:2024-01-28 08: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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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禁区猎人》,由网络作家“都市猎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万物有灵,这个世界,总有些人,有些事,是我们不曾接触到的。六年前,一个神秘的巨蟒渡劫传说,吸引了全世界的猎人精英汇聚昆仑山,最后,巨蟒死去,所有猎人只剩林朔一人生还,从此林朔退隐山林。六年后,一枚巨大的鳞片出现在林朔面前,渡劫失败的巨蟒居然没死。为了追查六年前的真相,林朔再次踏上了征途。

《禁区猎人》精彩片段

“朔哥——朔哥!”
一只浑身漆黑、头上顶着一搓金黄色羽毛的八哥,掠进山村的一座土坯房,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屋内一个青年的肩膀上。
青年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老旧的中山装,鼻梁上戴着副眼镜,耳朵上夹着一根香烟。
他面前的书案上,摊着小学二年级的语文备课教案。
他叫林朔,六年前来到这座位于中国西南边陲的山村里,担任方圆百里唯一一所小学的代课老师。
停下手中书写的钢笔,林朔看了看肩膀上的八哥鸟,笑着把耳朵上的香烟取下来,划一根火柴点上,递给了它。
这只八哥鸟居然就这么一条腿站着,另一条腿熟练地接过香烟,喙嘴一张,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一边抽,八哥开口说话了:“朔哥,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鬼扯。”林朔白了它一眼,“这里谁能动得了你?”
“朔哥,我们十几年的兄弟,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八哥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歪着脑袋把一口烟喷在林朔脸上。
林朔神色开始凝重起来:“详细说说。”
“三辆改装越野车,朝着咱村来的,国内没这种型号,临时牌照。我盯了他们一会儿梢,一把军用十字弩从车窗里探出来,还好我跑得快。”
这只八哥连说带比划,好像成了精一样。
林朔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们应该是冲你来的。”八哥语重心长地说道,“朔哥,那件事已经过去六年了,你差不多该出去走动走动了。”
林朔没接茬,只是笑了笑:“饭还热着,去吧。”
八哥点了点头,挥着翅膀飞走了。
林朔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他看着窗外,神色一阵晦暗。
六年了,还是被人找到了吗?
六年前的那场人间炼狱,还会再次让自己经历吗?
心灵上的痛楚开始折磨林朔,他面色发白,手指微微颤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一支。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再次经历那场雷雨之夜,那天下的雨,是血色的。
那天之后,他决定收山,在也不插手世间奇诡之事。带着小八落脚在这不知名的山村里,以为这样世人就找不到自己。
无奈天不遂人愿。
不过,就算找了我,又能怎么样呢?
我已经收山了。
林朔冷笑一声,掐灭了手上的烟头。
……
三辆改装越野车,在山道上一路跋山涉水,终于开进了这座山村。
在这样的穷乡僻壤,这三辆纯黑色的改装大越野,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是十足的。
村民很快就围了上来,但又不敢靠得太近,只是在三米开外远远观望着。
有小孩儿还捡起了石子儿,刚要扔,被家大人一个巴掌扇下去,老实了。
越野车在一幢土坯房门前陆续停了下来。
打头的那辆车后座车门开启,一只高跟鞋踩在了村子里的泥路上。
村民们顺着这只黑色的高跟鞋往上看:
黑丝袜,大腿颀长笔直。黑色一步裙下包裹着丰满翘挺的臀部。裁剪精致的女式小西装,将纤细的腰肢和丰满的胸部展露无遗。
雪白的脖颈上,那张俏脸面若桃花,大眼小嘴翘鼻梁,就跟电影明星似的。
村民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咕咚。”
有村民咽下了一口口水,随后腰间软肉就被媳妇狠狠掐了一把。
另一侧车门,则下来个身高一米九的壮汉。绿色的短袖军T恤外套着一件作战背心,露出的两条胳膊肌肉线条分明。
他跟在那个美女身后,来到土坯房的木门前。
“咚咚咚。”美女轻轻拍门。
没人响应。
再敲,还是没人应。
美女微微蹙眉,退开两步,转身对着村民,笑着地问道:“乡亲们,他在家吗?”
“在的,在的。”有村民一边揉着腰,一边忙不迭地叫道,“林老师,开门啊,有人找你!”
还是没人回应。
壮汉不耐烦了,冷笑道:“Anne小姐,你要请的这个人,架子也太大了。”
一边说着,他抬起一脚,就要踹门。
美貌的女子脸色巨变,来不及出声提醒,只能快速提腿,高跟鞋的鞋尖刹那间就点在了壮汉的膝弯处。
壮汉只觉得整条腿一麻,闷哼一声踉跄了几步,一脸惊讶:“Anne小姐,你……”
“魏行山。”女子面若冰霜地打断道,“我提醒你一句,对这位林先生,你要放尊重些。这次是我们有求于他。如果这次能请动他出山,那是我们的荣幸。”
“Anne小姐。”壮汉魏行山脸上闪过不快,“你我都是同一个雇主,而我手上有全亚洲最精锐的雇佣军小队。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能解决的?”
Anne小姐脸上的寒意褪去几分,平静地说道:“魏队长,如果是对付人类,我当然是相信你和你的战友。可是术业有专攻,我们要面对的,是那些东西。”
两人正说着,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林朔。
他一身山村教师的打扮,胸口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消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Anne看见这张脸,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与此同时,她也感受到了这张脸透出来的冷意。
这个男人的眼神,哪怕隔着眼镜,依然像一把刀子那样锐利,让人遍体生寒。
这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一想起有关他的种种传说,Anne的脸色有些发白。
“林先生您好,我叫Anne。”Anne压抑着心中的惊惧,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落落大方。
林朔的表情明显透着拒绝,但当他看到外面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时,神情缓和了一些。
“进来说吧。”林朔淡淡地撂下一句话,转身进屋。
两人跟进土坯房,Anne回身把门关好。
家徒四壁的土坯房,连椅子都没第二把。林朔坐在自己的书桌旁,Anne和魏行山只能站着。
林朔并不理会他们,气氛一时尴尬。
哗啦啦。
八哥鸟扑腾着翅膀飞进屋内,落在书桌上,歪着脑袋看着这两个陌生人。
看到这只八哥,壮汉魏行山点点头:“这只八哥挺精神啊,头上这搓毛就跟皇冠似的。”
“王八蛋。”八哥说道。
魏行山咧嘴笑了。他当然不会跟一只鸟计较什么,反而想逗弄一下它。
他上前几步,在书桌边上半弯下腰,跟八哥平视,作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怎么骂人呢?”
“王八蛋。”八哥又说道。
“你只会说王八蛋吗?还会不会说别的?”
“王八蛋。”八哥重复地说道。
Anne低头在自己的随身手袋中翻找一阵,拿出一包软中华拆封,抽出一跟香烟塞进自己双唇之间,再用打火机点上。
随后这个美女将嘴上的烟取下,双手捧着,烟头朝自己,烟尾朝着八哥鸟,上前几步,郑重其事地说道:
“八爷,请抽烟。听闻您平生好烟酒,我这次来得匆忙,烟只能买到这一种还算好的,酒就没办法了,还请见谅。”
这番话说出来,林朔愣了一下,眯着眼看向了Anne。
魏行山则张着嘴,看看八哥鸟,再看看Anne,那神情像是觉得这女人疯了。
“你居然知道我?”八哥死死盯着面前的这个美女,口吐人言。
Anne连忙说道:
“猎人圈谁不知道八爷的鼎鼎大名。您留下了太多传说了。”
“猎人圈里,我没见过你这个婆娘。”八哥冷冷说道。
“我有个同事,曾经有幸和八爷见过一面。得知我今天要来见林先生和您,特意嘱咐我要伺候好八爷。”Anne微微低着头,手上保持着敬烟的姿态。
“抽吧。”林朔这时候开口道,“这么好的烟,都已经点上了,不抽多浪费?”
八哥闻言再不客气,用爪子接过烟,喂进自己的喙里,吞云吐雾起来:“婆娘,你很会来事。”
“谢八爷夸奖。”Anne微微笑道。
魏行山这时候从惊异中醒过神来,喃喃说道:“这真的只是一只鸟?”
没人理会他。
Anne看到八哥开始抽烟,似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紧绷的身子也松弛下来。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朔,欲言又止。
“看来,我的底,已经被你摸得差不多了。”
林朔轻轻敲着桌面,淡淡开口道,“说吧,对我下这么深的功夫,是为了什么事?”
听到林朔开口,Anne莞尔一笑:
“我叫Anne,是国际生物研究会的亚洲区负责人。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是一个国际公益性组织,旨在对全世界范围内奇异生灵的研究与开发应用。
与我同行的这位,是我们亚洲区行动队的队长,魏行山。”
魏行山此时终于从对八哥鸟的惊讶中醒过神来,站直了身子,对林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林朔淡淡瞟了这个身材壮硕的巨汉一眼,没搭茬。
“这次冒昧地拜访您,是因为这个。”Anne一边说着,一边又从自己的手袋中取出一个白布包裹,缓缓摊开,呈现在林朔眼前。
林朔原本不为所动,但看到这枚鳞片,神色微微一变。
他抽动两下鼻翼,大量的气味信息钻入鼻孔。
那种熟悉的味道,让林朔藏在眼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伸出手,从Anne手中把鳞片接了过来。
上手仔细观察,这枚鳞片两巴掌大,在洒进屋内的阳光下显得乌黑锃亮,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稍稍偏转角度,又能发现中间有一道三指宽的暗红纹路。
林朔心里咯噔一下子,脸色铁青,心里暗道:“是它?”
书桌上的八哥鸟,扑腾着翅膀飞到林朔肩头,也细细观察着这枚鳞片,开口道:
“朔哥,这不可能吧?”
“本来不可能,但现在可能了。”林朔把鳞片凑近鼻子,又闻了闻,“就是它,而且气味还很新鲜,这东西离开本体,不会超过一个月。”
“它居然还活着?”八哥激动地扇着翅膀,“它不是……”
“多说无益。”林朔打断了八哥的话语,抬起头看向Anne,“这东西,你们是在哪儿发现的?”
“俄罗斯远东联邦区,我国黑龙江的北岸。”Anne马上答道,“两周前,黑龙江以北二十多公里的一个村庄,一百八十二人失踪。其中有七十三人是中国籍。
俄罗斯警方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发现了巨型生物爬行的痕迹,还在现场找到了这枚鳞片。
此后,警方多处搜寻,凶手的行迹到了黑龙江就消失不见了。
黑龙江是我国和俄罗斯的国境线,俄罗斯警方调查不便,而且事关奇异生灵,所以俄罗斯政府上报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希望我们来着手调查此事。
这件事情引起了我们研究会的高度兴趣,因为……”
“打住。”林朔扬起手,打断了Anne的陈述,皱起眉头问道,“你是说,这枚鳞片出现在黑龙江附近?”
“是的。”Anne确认道。
“这怎么可能嘛。”八哥鸟似是无法相信这条信息。
别说身边的这只鸟,就连林朔自己,都对这个说法难以置信。
他认识这枚鳞片,确切地说,他认识这枚鳞片的主人。
这是一片蛇鳞。
光一片蛇鳞,就有两巴掌大,那么本体,又会有多大?
六年前他随父亲上昆仑山,曾亲眼目睹过鳞片的主人。
那是林朔见过的最巨大的奇异生灵。
当时的它,正在沐浴天雷,形同渡劫!
据他亲眼所见,那条巨大的奇异生灵,在六年前那个波谲云诡的雷雨夜里,就已经死了。
而这枚鳞片,似是将这一切都推翻了。
看来,是时候出去走一走了。
在林朔盯着这枚鳞片沉思的时候,屋内一片安静。
终于,林朔开口问道:“那Anne小姐这次来这儿,是想请我做什么呢?”
“当然是捕获这头奇异生灵了。”Anne小姐似是早就在等林朔问这句话,迫不及待地答道,“猎人圈里谁不知道,林先生是这方面的高人。”
“捕获?”林朔再次眯起眼,“如果你们是纯粹的外行,说出‘捕获’这两个字倒是情有可原。但你们国际生物研究会,应该不算外行。面对这种东西,能保住一条命,就很不错了。”
“这……”Anne似是一时词穷,随后马上说道,“我们绝对相信林先生的能力。”
“好。”林朔点点头,“既然你们相信我,我也干脆一些。我可以为此破例出山,但是要一千万,而且不论死活。”
“一千万?”不等Anne回答,魏行山首先不干了,开口质疑道,“小兄弟,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你要知道,我那支雇佣兵精英团队,三个小组总数十五个人,都签了生死合同,这次任务也就领一千万。
这一千万人民币,就等于是我们十五个人卖命的钱。
你区区一个人,也敢要一千万?”
林朔抬眼看了魏行山一眼,神色淡然地说道:“我说得是美金。”
“你!”魏行山似是迎面被人打了一拳,面色涨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正要再说什么,膝盖侧弯处再次吃痛,原来是Anne又给了他一脚,示意他住口。
“这么大的金额,我的权限不足,请林先生稍候片刻,我要请示上级。”Anne语气平静地说道。
说完这句,Anne打了个抱歉的手势,拿出手袋里的手机,走向了屋外。
魏行山睁圆了眼,看着这个美女的背影。
听这意思,一千万美金,还能商量?
魏行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刚加入国际生物研究会不久,Anne既是他名义上的上级,也是他这次任务的保护目标。
这个女人,据他零碎打听到的各路消息,不单单是个美国哈佛大学生物学博士那么简单。
现在再看看桌子上的鸟,和桌子边上坐着的、一副落魄山村教师的打扮、一开口就要一千万美金的消瘦青年。
魏行山本以为,自己作为一个刀口舔血的雇佣兵头子,是这个屋子里最不正常的。自己所拥有的技能,也应该是最值钱的。
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在魏行山愣神的工夫,Anne已经打完了电话,回到了屋内。
她面带笑容地说道:“林先生,我已经请示过了。上面的意思,用这个价钱请林先生出手,实在是不成敬意。
只是我们研究会,是个公益性质的组织,资金有限。你看这样好不好,活体捕获一千万美金,死尸八百万美金。订金三成先付。”
“不是吧?”魏行山一声惊呼,“上面真的答应了?”
Anne没有理会魏行山,而是对林朔微微鞠了一躬:“我代表国际生物研究会,感谢林先生的仗义相助。”
“不必这么客套,就这么办吧。”林朔点点头,站起身来:“我要准备准备。”
“不急,我们等您。”
……
林朔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走到的屋子的后门,推开门。
外面是一个小院,门边是一块青石台面,上面放着菜刀案板,是林朔平时处理食材的地方。
小院对面,是一间红漆木门的正房,虽然是正房,但林朔平时不在里面住。
小院里种着菜。五六只鸡正在刨地找食吃。
林朔弯下腰一伸手,抓过一只红冠大公鸡的脖子。
公鸡剧烈地扑腾着翅膀,嘴里发出悲鸣。
林朔操起小院石板上的菜刀,手起刀落,公鸡头飞入旁边的菜地里。
一只黄狗斜窜出来,叼起鸡头就跑,扎眼就没了踪影。
拎着手上不断冒血的公鸡身子,林朔脚步不停,推开了正房的大门。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两三秒钟。林朔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抓鸡杀鸡,干净利落。
魏行山看着林朔的这套动作,感到一股子寒意从背后升起,同时又有些不明所以。
“他这是在干什么?”魏行山喃喃问道。
“公鸡血至刚至阳。”Anne轻声解释道,“是供奉凶器的上品。”
“供奉凶器?”
“猎门林家,供奉着一尊上古凶器,传家八十六代。”Anne说道,“林朔,是林家第八十七代传人。”
林朔拎着飙血的雄鸡,推开正屋的红漆木门。
搬到这里后的六年里,每逢初一十五,林朔都会推开这扇木门。
斩一只公鸡头,以至刚至阳的雄鸡血气,祭祀在屋内香案上供奉的事物。
而今天,并不是初一十五,是甲申年的六月二十。
阳历,则是2004年的8月5日。
香案前,血洒了一路。
林朔单手上举,将雄鸡血滴进香案上的白瓷杯子里,将鸡尸一扔,又从香案边取出三支香,划着火柴点上。
等了一小会儿,林朔举杯先高过眉心,然后将未凝固的鸡血洒在香案前。
做完了这一切,林朔又点上一支烟,抽了几口,在烟雾缭绕中开口了:
“追爷,仰仗您的庇佑,六年前我在昆仑山活了下来。
今天来消息,昆仑山那条畜生,不但没死,还跑到黑龙江去了。
还是请追爷跟我走一趟吧。
这条畜生,不该活着。”
这番话音量不大,似是喃喃自语。
说完后林朔跪下三叩首,这才起身,在香案后一阵摸索,摸到一条一巴掌宽的黑布带。
黑布带系着的,是一个乌木匣子。
这匣子就停在香案后,三米来长,一米多高,尺寸惊人,就好像一口棺材。
林朔微微弯腰,将黑布袋绕过脑袋扛上肩膀,斜挎起着这口“棺材”,转身走出屋子。
屋外的Anne,看到林朔背后的乌木匣子,一脸恭敬,双手合什拜了拜,连忙拉着魏行山让出了外屋的门口,好让林朔和乌木匣子通过。
“装神弄鬼的。”魏行山轻声嘀咕了一句,满脸不屑。
八哥鸟飞到乌木匣子上,用喙嘴啄了啄匣子,发出“咚咚”的声响:
“追爷,你好啊。”
八哥鸟跟乌木匣子里的东西打完招呼,又对林朔说道:
“朔哥,我回趟林子。这次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的那些母鸟啊,有几只性子烈的,我怕她们等不来我,撞死在山崖上。我劝她们改嫁去。”
“去吧。”林朔挥了挥手,脸上有些无奈。
Anne噗嗤一声乐出了声,随后正了正神色,冲八哥鸟伸出大拇指:“八爷,好胸襟。”
“婆娘,就是麻烦。”八哥鸟说完这句话,振翅冲天而去。
等到八哥飞远,林朔问道:“我一会儿坐哪辆车?”
“跟我一辆。”Anne说道。
林朔点点头,说道:“那还请麻烦把那辆车的后座全拆了。”
“啊?”魏行山眼珠子一瞪,“拆后座,干什么?”
“放我身后的匣子。”
“你这玩意儿包装完好,绑在车顶行李架上不就行了。”魏行山皱眉道,“我们这次入境获批的车辆紧张,人都坐满了。拆掉座位,你让我的人坐哪儿?”
林朔眼皮子不抬,微微摇头,“这东西我要随身照看。”
“我不同意。”魏行山坚持道。
“魏队长。”Anne小姐说道,“我们听从林先生安排。上面说了,只要能请动林先生,我们这支队伍就以林先生为首,什么都听他的。”
魏行山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冷着脸对Anne说道:“你是上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罢,魏行山做了一个手势,其余几辆越野车车门齐齐打开,窜下来十多个动作麻利的军人。
这些军人快速在魏行山面前站成一排,跟刀切一样整齐。
这让林朔稍稍有些意外。
雇佣军他以前也接触过,大多是老兵油子,纪律涣散。但这支雇佣军,似乎不是普通货色。
“大家帮忙,把这辆车的后座全拆了。”魏行山下令道,“原本这车上的兄弟,去其他车挤一挤。”
魏行山在这队雇佣兵面前,似是有令行禁止的绝对权威。众人没有丝毫异议,很快就取出工具箱,开始拆后座。
令人意外的是,指挥其他雇佣兵拆后座,并且给出专业指导意见的,居然是其中唯一的一个女兵。
这女兵个子有一米七,一头齐耳短发,长得很俊俏。
发现林朔正在观察这个女兵,Anne小姐马上介绍道:“她叫柳青,是我们亚洲区行动队的副队长。她可是我们的科技装备专家哦。”
这会儿工夫,天已经慢慢黑下来了。
林朔家门口不远有个大槐树,就在村子中心,长得枝繁叶茂。
晚上六点左右,正是村民们晚饭后开始纳凉的时段。
大人坐着竹椅马扎,摇着蒲扇,小孩儿围着槐树跑来跑去。
看到林朔出来,大人们停下嘴里的闲话,纷纷用本地方言向林朔打招呼:
“林老师好啊。”
“林老师,这些都是谁啊?”
“林老师您这是要出远门吗?”
“林老师,这次要走多久啊,耽不耽误我家孩子的课啊?”
林朔怔了怔,微微转过身,把身上的乌木匣子卸下来,立着停在越野车旁边。
他脸上带笑,走到槐树边,提了提裤角,坐在一个村民让出来的马扎上,开始跟村民们聊家常。
他和村民们说得是本地土话,口音浓重,Anne和魏行山一句都听不懂。
眨眼半个小时过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雇佣兵这边早就拆完了后座,就等林朔出发。
Anne站在越野车旁,耐心地等待着,魏行山却有些耐不住火气了:“这他娘咕咕叨叨的什么时候算完?出山还要七个多小时呢。”
Anne没理他,副队长柳青开口说道:“魏队,人之常情,耐心点吧。”
魏行山沉默一会儿,指了指身边的两个雇佣兵,又指了指立在车边上的乌木匣子:“你们俩,赶紧把他这匣子抬上车。这乌漆嘛黑的,身边立口棺材,看着都渗得慌。”
两个雇佣兵咧嘴一笑,马上开始行动。
这两个兵都是一米八的个头,身强力壮,根本不把这匣子当回事。两人一边一个,打算推到匣子直接往车上抬。
结果其中一个雇佣兵一推,嘴里“咦”了一声,乌木匣子居然纹丝不动。
再一推,匣子还是没动,这个雇佣兵反而退出去一步。
“你没吃饭啊?”对面那个雇佣兵笑话了战友一句,双手抱住匣子,往自己怀里揽。
手上一吃劲,这个汉子脸色也变了,回头冲魏行山欲言又止。
“你俩给我起开!”魏行山早就看得不耐烦了,“丢人玩意儿,我来!”
魏行山说完这句,上前两步抄起垂在一边的黑布带,往肩上一扛。
“哎?”
乌木匣子晃都不带晃的。
其他十来个雇佣军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说道:“魏队,要帮忙吗?”
“不用。”魏行山表情认真起来。
他稳稳扎了一个马步,双手紧紧把住了黑布带子,脚趾稳稳地抓着地面,腰部逐渐发力。
“咔啦咔啦。”
这个一米九多的巨汉,全身的骨节发出阵阵脆响,脖子上青筋毕露。
“给我起!”魏行山一声暴喝,木匣子微微一晃,终于开始离开地面。
半寸、一寸、一寸半、两寸。
离地两寸,魏行山全身开始打起了摆子,面色发紫。
就在马上要力竭时,他忽然觉得肩上的重量减轻了大半,木匣子被他扛了起来。
一扭头,发现林朔已经从老槐树那边回来了,正弯腰托着木匣子的底部。
林朔扯了扯嘴角:“好意心领了,还是我来吧。”
一边说着,林朔伸出另一手搭住了黑布带子,轻松地一甩一扶,乌木匣子就稳稳地被他斜挎在了身后。
两人周围,雇佣兵们看林朔的表情,就好像看见鬼一样。
魏行山的力量什么水平,别人不知道,他们最清楚。
三年前,他还是军区大比武的硬拉冠军,一身硬气功冠绝全军。
魏行山神色复杂地看着林朔,喃喃道:“你人瘦瘦巴巴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还有,这匣子里装得是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的。”说完,林朔就斜挎着匣子,拉开了越野车的掀背门。
就好像放一个书包一样,林朔把匣子卸下来,半搭在车厢后面,然后稳稳地一推,整个乌木匣子就被装进了车内。
随着林朔这番动作,越野车一阵剧烈摇晃,轮胎肉眼可见地陷下去了一些。
周围的人目睹着这一切,寂静无声。
……
越野车的发动机怒吼着,缓缓驶离了这座中国西南边陲的村庄。
即将拐出村道时,林朔开了车窗,八哥鸟飞了进来,停在林朔的肩膀上。
这只鸟似是有些萎靡,沉默着一动不动。
“怎么了?”林朔扭头看了它一眼。
“朔哥。”八哥鸟嗓音低沉地说道,“我到最后……还是对她们说谎了,说我还会回来的。”
林朔看着汽车后视镜里的万家灯火,微微出神。
“我们还回来吗?”八哥鸟问道。
“但愿吧。”


林朔和魏行山两人虽然一无所获,但能够平安回来,还是让大伙儿松了一口气。

只是营地里的气氛依然很压抑,因为王勇的尸体,还停在营地最中央的空地上。

“魏队,是谁干的?”

“找到那畜生没?”

“魏队,王勇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

魏行山看着自己的这群兵,沉着脸喊道:“柳青!”

“到!”

“安排好岗哨!”

“是!”

“其余人,十五分钟后集合,我们先给王勇送行!”

“是!”

……

这里不是中国境内,王勇的尸体大家决定就地火化,然后把王勇的骨灰带回国安葬。

王勇这个人重义气,跟队里的人相处得很不错。

遗体告别仪式上,好几个雇佣兵都泣不成声。

他们部队出身,如今又干着雇佣兵这个行当,几乎每个人都有跟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也见证过战友的死亡。

但今天,实在是太突然了。

大家上午还在寻思那条钩蛇的事儿,震惊于山下的那条骇人的“n字型”行迹,中午一记冷枪,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没了。

雇佣兵中,唯独魏行山没有抹眼泪,他只是红着眼主持了王勇的遗体告别仪式,然后扛起了王勇的尸体,又拎起小半桶柴油,去了山的另一侧。

雇佣兵们也都跟着去了,送战友最后一程。

一个多钟头后,魏行山他们回来了。柳青手里捧着个骨灰盒,还在不断抹眼泪。

看到Anne和林朔在营地门口等他,魏行山说道:

“Anne小姐,请你召集其他人。等我安置好王勇的骨灰,我们开个会。”

“好的。”

……

很快,众人汇集在了杨拓的帐篷里。

林朔、Anne、魏行山、何子鸿、柳青,还有行动不便的杨拓。

等到大家都坐下来,Anne率先开口道:“魏队,你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吗?”

“你们先撤吧。”魏行山沉着脸说道,“我和林先生留下来,完成这次任务,你们其他人都撤回中国境内。”

魏行山这句话扔出去,整个帐篷都安静了一会儿。

大家似是早有心理准备,脸上并没有错愕表情,只有迷茫和犹豫。

“确实啊。”何子鸿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无奈,“如果只是奇异生灵的问题,再困难我们都要去克服。可现在外面居然还有枪手伏击我们,这个事情的性质就改变了。”

心思细腻的柳青看向了林朔:“林先生,你刚才和魏队出去,发现什么了吗?”

林朔闻言看了魏行山一眼,然后说道:“这个狙击手不简单。他在气味上进行了严密的防范,如果他不开枪,或者不把枪口对准我,我很难察觉得到他。”

“林先生,您的意思是……”Anne神色郑重起来。

“没错,他知道我,所以会防着我。”林朔点了点头。

“他不仅知道林先生,还认识我。”魏行山开口道,“他在树上给我留了几个字。”

“他认识魏队?”柳青诧异道。

“是的。”魏行山说道,“很明显,我们这一支队伍的情报,他都清楚。他还是个来去无踪的狙击手,可以说想杀谁就杀谁。这种情况下,你们还不撤,等什么呢?”

“魏队长,你说那个枪手,给你留了几个字是吗?”杨拓这时候问了一句,“能告诉我们是什么字吗?”

“魏行山好久不见。”魏行山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杨拓继续追问。

魏行山摇了摇头:“我这半辈子交得朋友不多,欠下的人命却不少。我不知道他是谁,可能是某个仇家吧。”

“那你的仇家里,受过狙击手训练的,应该不多吧?”杨拓问道。

“不巧,还真挺多的。”魏行山说道,“那一枪距离在五百米左右,固定靶,确实不错,可各国部队里,这种人有的是。”

“你们部队执行任务,都是用代号的,一般人不会知道你的名字。这个人知道你名字,而且会写中文,那应该是中国人了。”杨拓扶了扶眼镜,看着魏行山,“魏队长,你确信你不知道他是谁?”

“你什么意思?”魏行山虎目一瞪,沉声问道。

“你应该知道他是谁。”杨拓平静地说道。

魏行山脸上的肌肉跳了跳,然后开始沉默了。

杨拓这位中国生物学界的后起之秀,之前摔断了腿,此刻是半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看上去非常虚弱。

魏行山是坐着,这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哪怕是坐着,都跟一座小山似的。

两个人无论是体型还是健康状态,都天差地远。

此时的杨拓,抬头看着魏行山,那神情状态却像是居高临下一般:

“魏队长,这种关键的信息,你最好不要对我们隐瞒。如果那个枪手是来针对你的,你撤退,不是比我们所有人撤退更合理吗?”

杨拓这句话说出来,帐篷里又静了下来。

柳青打破了平静:“我相信魏队不会对我们隐瞒什么的。而且他是我们这支队伍的行动队长,我们这些人都听他指挥。他走了,我们怎么办?”

“我想,这支队伍有林先生在,就足够了。”杨拓说道,随后看向了林朔,“林先生,你说是不是?”

林朔表情淡然地点了点头:“没错。”

魏行山着着林朔,眼皮子一阵猛跳。

“这支队伍,有我是够了,魏行山这些人确实可有可无。”林朔压根就没看魏行山,而是看着在地上半躺着的杨拓,“他们是可有可无,但你和你老师,那就是纯粹的累赘。你老师好歹还能给我们做个饭,你现在腿都断了,能干什么呢?”

杨拓一脸愕然。

“林先生,你……”何子鸿的脸也僵住了。

林朔没理会何子鸿,而是继续盯着杨拓说道:“那个狙击手,不管他是谁,他既然知道我的特长,处处防备我察觉到他。这就说明,他绝不是单纯地冲魏行山来的。

真要是冲魏行山来的,他早干嘛去了,非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而且杀的还不是魏行山本人?

所以,他认识魏行山,或者魏行山认识他,这些都不重要。就算魏行山认识他,应该也不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说不定那人留下那行字,就是想分化我们。”

林朔这番话说得杨拓哑口无言。

Anne看着地上的杨拓,倒是有些理解这个年轻的学者。

她其实也看出了魏行山的异常,只是她更相信魏行山的为人。

魏行山在入职国际生物研究会之前,履历是她亲自审核的,她能确保这个人没问题。

柳青问道:“林先生,那这个枪手,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找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林朔答道。

“可您不是说,他能避过你的嗅觉吗?这怎么找啊?”Anne满脸不解。

“单凭我,确实很难。可我不是一个人。”林朔站起身来,走到了帐篷外。

众人心中好奇,纷纷跟了出来。

林朔站在营地中央,看了看周围,脸色一沉:“还不滚出来!”

呼啦啦。

八哥鸟小八,扇动这翅膀从林子里飞了出来,没跟往常一样落在林朔肩膀,而是停在了距离他五米外的石头上。

这只鸟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臊眉耷眼的,低着头轻声叫了句:“朔哥。”

“你也知道怕啊?”林朔问道。

“朔哥我错了。”小八赶紧说道,“我昨天飞远了,没在附近林子待着。等听到动静再赶回来,已经晚了。”

“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林朔说道,“怎么做,你刚才应该听到了。”

“好咧!”小八精神一振,张开一对黑翅膀,一下子冲天而起。

众人的视线,也跟随着这只鸟抬了起来,发现这只鸟飞到半空中,居然就这么悬停了下来。

一边扑腾翅膀,小八喙嘴一张,发出了一记尖锐刺耳的唳叫声!

“叽呀!”

这声唳叫振聋发聩,众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纷纷皱了眉头,捂住了耳朵。

他们的判断没错,很快,第二声唳叫也到了。

“叽呀!”

“叽呀!”

三声唳叫之后,小八扑腾着翅膀从半空中下来,停在了林朔的肩头。

看林朔不理他,小八讨好地说道:“朔哥,我昨天一宿把这方圆百里的山林都转悠遍了,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最好是这样,这事情要不是办不好,你知道的。”林朔淡淡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一世人两兄弟,朔哥您还不了解我嘛,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昨晚你要是在,那畜生跑不了。”

“这谁也想不到啊。这家伙一直不见踪影,谁知道它半夜会摸上来呢?”

这一人一鸟就这么站在营地中央,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

Anne这群人看着他们俩,总觉的事情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八回来了,上天叫唤了三声,声儿倒是挺大的。

然后呢?

……

一个例行巡逻的雇佣兵,正好路过营地门口。他停住了脚步,目光投向远处:

“那是什么?”

另一个雇佣兵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一阵迷惑:“云彩?”

“不像……”

“那是……鸟?”

“对!鸟!”

“好多鸟!”

“四面八方全是鸟!”

“怎么会有那么多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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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一片的飞鸟,以族群为单位,从外兴安岭的原始密林中飞出。

就像是一片片颜色各异的云彩,从四面八方而来,向营地所在的山头汇聚。

前后大概半个小时,大伙儿站在营地中向四周一看:哪儿都是鸟,大的、小的、美的、丑的、安静的、吵闹的,密密麻麻、叽叽喳喳。

无论是人的视觉还是听觉,都被鸟类统治了。

鸟的数量是如此之多,几乎让每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这完全是生理上的应激反应。

只有林朔,对此似是早已习惯,左右看了看,扭头对八哥说道:“你在交际方面,倒是不挑剔。”

“不是我不挑剔,实力不允许啊。”小八一脸得瑟地抖了抖羽毛,“朔哥,我跟它们交代一下?”

“去吧。”

小八振翅飞到营地西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原本霸占这里的,是一只黑耳鸢。

这种鸟属于鹰科,在外兴安岭,算是顶级猛禽之一了。这只个头还特别大,身长接近一米,在这儿一片显然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一看到小八飞过来,这只黑耳鸢赶紧往后跳了一步,给小八腾出块地方。

等小八在石头上站稳,这只黑耳鸢刚含情脉脉地贴上来,脑袋刚刚凑到小八跟前,却被小八一翅膀呼在了鸟脸上:

“滚蛋!老子要办正事儿!”

这只母鹰被一巴掌扇下石头,马上扑腾着站起,看向小八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小八却没理它,神气活现地扇了两下翅膀,开始“呱呱呱”地叫唤起来。

小八这一叫唤,周围原本叽叽喳喳吵成一片的鸟群,刹那间都安静了。

然后小八就在这块大石头上,连说带比划,用各种风格的鸟语,把事情说了一遍。

营地上的人,一个字也没听懂。

不过显然山上的鸟都听懂了,它们开始纷纷回应,然后一拨拨飞走。

有一部分鸟在临走之前,还特地飞到石头上,给小八上贡。

什么蜥蜴、老鼠、毛毛虫、蛆,各式各样,反正看着都怪恶心的。

等到整个山头的鸟全飞走了,小八飞到林朔肩膀上,说道:“朔哥,事儿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放心,这方圆百里,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它们都会来汇报的。那个枪手现在没跑多远,最多二十分钟,肯定有消息。”

“嗯。”林朔点了点头。

此时在营地上站着的众人,还迟迟回不过神来。

谁都没有想到,这只八哥鸟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它这手号令百鸟,等于是在天上布置了无数架无人侦察机!

原来它说自己是凤凰遗脉,大家左耳进右耳出的,以为它是在吹牛。

现在看来,难道,这是真的?

上古,真的有凤凰吗?

……

“没想到八爷还有这身本事。”何子鸿赞道,“看来我之前对八爷的看法有些草率了啊。八爷,能让我抽点血吗?我带回去研究研究。”

“五千万美金。”小八头一偏。

“之前不是说一千万吗?”何子鸿一脸愕然。

“现在涨价了。”小八说道。

“八爷,您可真是神了。”Anne走到林朔跟前,赞叹道,“您是凤凰吧?”

“婆娘,你就别捧了。”小八看上去兴致不是很高,“早知道钩蛇会来,我就不去忙这事了。还是我朔哥厉害,之前他让我别离开他身边,我应该听他的。”

“行了。”林朔说道,“谁都不能未卜先知,能把枪手找到也好。钩蛇我们可以慢慢对付,这杆悬在我们脑袋上的枪,必须先摘了。”

……

无名江的下游,距离铁索桥五公里处,有一颗脑袋探出了水面。

背上的氧气瓶已经空了,水下他待不住了。

他丢弃了水下推进器,专门找了一片密林上岸,脱下脚蹼。

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从随身的防水背包里取出一瓶止汗剂,把裸露在蛙人装外的皮肤全喷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全身放松下来,瘫坐在密林中,看了一眼铁索桥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在刚接到这次任务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这趟活有多难。

他叫金秉焕,作为前韩国海军特战旅的王牌狙击手,这种潜入刺杀的任务他接过十八次,从未失手过。

这趟的目标,是一个中国特种部队出身的雇佣兵。

如果说在战场上正面遇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但现在自己作为一个狙击手潜伏暗杀他,那是小菜一碟。

昨晚根据雇主的要求在树上刻下那行字,然后钻进那片灌木里后,他觉得自己的这次潜入,完美得就像是一件艺术品。

吊在这群人身后两天两夜,他们居然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存在。

当然,根据雇主的要求,他特别小心背着巨弓那个男人,细细辨别着风向,并且将自己的体味管理做到了极致。

结果今天凌晨,他在红外线夜视镜中,看到了那头巨大的怪物、那片倒塌的树林、还有那个在对面山腰上弯弓射箭、像恶魔一样的男人。

他魂飞魄散!心里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神明,都默念了一遍。

原定的计划是明天出手,可他实在绷不住了。

感谢这十年来经受的严酷训练,之后的潜伏、瞄准、开枪、清理现场、撤离这一系列战术动作,他在下意识中完成了。

直到现在,离开现场已经五公里了,他才敢喘出一口粗气来。

不过,还不能完全松懈。

穿过这片目前身处的密林,往南再走三公里爬上一座山,躲进一个位置非常隐蔽的山洞里,整套撤离动作,才算是全部完成。

十天后,会有一架水上飞机在山下的江面上来接他,尾款也会在那时候到账。

因为暗杀时间不符,会扣去一部分钱,可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拿到这笔尾款,这种买卖他说什么也不干了。

他知道这一趟,进入外兴安岭的杀手,远不止他一个。几天前大家在贾林达的码头登陆,随后各自领任务开始行动。

自己运气不错,算是拔头筹。其他人能不能活下来,他打心眼里不看好。

因为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一箭,真是令人肝胆俱裂!

“呼啦啦!”

密林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精神高度紧张的金秉焕,马上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然后他发现,那不过是一只喜鹊。

这只喜鹊就停在他面前的树枝上,歪着脑袋看着他。

金秉焕慢慢松开了扣在手枪扳机上的手指,脸上露出笑容:

“啊尼哈塞呦。”

他对那只鸟轻声打着招呼。

喜鹊,是韩国的国鸟。

他有些想家了。

……

今天凌晨那一箭,抽光了林朔所有的体力。

当时小八不在身边,那一箭准头不太够,所以他必须竭尽全力地射出那一箭。

能不能杀死钩蛇,那要看运气,但至少,要有一箭退敌的效果。

否则真要是让钩蛇冲进营地,他林朔或许没什么事情,其他人就悬了。

那一箭射完之后,林朔小睡了一会儿恢复了点元气,还没来得及垫肚子,王勇就出事了。

前前后后地忙完,林朔现在看着小八在石头上,开开心心地吃着百鸟拿纳上来的贡品。

都是些老鼠、毛毛虫、蛆之类的,其他人觉得倒胃口,林朔却觉得自己前胸贴后背,眼前直冒金星。

饿得都快站不住了。

Anne是个机灵人,看到林朔的表情,说道:“林先生,您先去帐篷里等着,我马上过来。”

两分钟后,Anne拿着一条香獐子腿,来到林朔的帐篷里。

这头香獐子,是雇佣兵在前天射倒的。

这条腿被切割下来后,在何子鸿的建议下,先拿烟熏,又在山上晾着,被入秋的干燥季风吹了两天,肉质熟成得刚好。

今天早上Anne就把这条腿烤熟了,原本打算给林朔送来,顺便聊聊这次行动的事情。

可是她进帐篷一看,发现林朔已经睡着了。

现在,Anne再把这条腿拿过来,肉当然已经凉了,可林朔不在乎,接过香獐子腿,大快朵颐起来。

Anne就在旁边看着林朔豪放的吃相,眼里微微出神。

林朔吃了几口肉,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这头獐子,是王勇猎到的吧?”

“嗯。”Anne神色一黯,点了点头。

林朔沉默了一会儿,继续低头吃肉。

这次,他吃得慢了许多,把嘴里的每一口肉都细细地嚼烂,慢慢地吞咽下去。

吃到一半,小八飞了进来,说道:“朔哥,有消息了。”

林朔点点头,咽下嘴里的肉,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嘴,站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Anne说道。

“不用。”林朔摇摇头,“我一个人够了,很快。”

一掀帐篷帘子,林朔只觉得眼前一暗,魏行山就站在帐篷外。

这条汉子只穿着一件淡绿色背心,两条胳膊上的肌肉疙瘩就跟铁似的,他的两道粗眉毛紧紧拧着,眼中的怒火似是随时要喷发出来。

“林先生,麻烦让八爷为我指路,我带几个兄弟去!”魏行山斩钉截铁地说道。

林朔抬眼看了这个巨汉一眼,点了点头。

魏行山“啪”地立正,冲林朔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吼道:

“张汉!”

“到!”

“李天意!”

“到!”

“何爱国!”

“到!”

“你们三个带上武器,跟我出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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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朔赶到现场的时候,老者连人带驴,早已经被魏行山等人控制住了。

看着身边荷枪实弹的壮汉们,老者脸上倒是很平静:

“几位,我哪里得罪你们了吗?”

魏行山摇了摇头,指了指正好走到众人跟前的林朔:“你问他去。”

龙王使者看了看林朔,又看了看他背后的巨型反曲弓,神情从平静变成了戒备。

林朔心里微微一动,问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猎人。”龙王使者眼中的忌惮一闪而逝。

“看来你是门里人,那说话倒是省事了。”林朔点点头,“说说吧。”

所谓门里人,这就是有家族传承、从事罕见职业的人。

他们有常人不具备的本事,有的甚至身负绝学,被视为迈过了常人见不到的门槛。

猎人,就是门里人的一种。

门里人有高有低,有明有暗,迈过的门槛也不尽相同。

林朔所在的猎门,拥有最隐蔽,同时也是最高的门槛,猎门中的六大家,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中。

而老头这种说唱艺人,其实算不上门里人,只能说是江湖人。

显然这个龙王使者,不仅仅是说唱艺人那么简单,否则他猜不到林朔的身份。

至于他到底入了哪道门,林朔并不清楚,也懒得过问。

这世上常人看不见的门槛有很多,但能让林朔这种猎门六大家的传承猎人看得起的,凤毛麟角。

“龙王爷是好的!”龙王使者声音高了几分,神情有些激动,“山下河边的那个村子,不是它干的!你们不能动它!”

这老者似是早就料到了有这一天。他不仅看出了林朔的身份,还猜到了林朔这行人的目的。

不过这并不奇怪,只要是门里人,都应该知道猎人的存在。黑水龙王名气越来越大,猎人迟早会找上门来。

林朔淡淡说道:“你刚才在村民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我能怎么说?”龙王使者冲林朔瞪了瞪眼,随后气势弱了下去,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一支,虽说也有祖传的手艺,可现在都被挤兑到国外来了,自然没你们猎人那么神通广大。门里人一旦落魄江湖,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能有口饭吃吗?”

林朔看了看毛驴上的四袋面粉,说道:“好,我信你为了混口饭吃信口胡说。那我问你,你怎么知道,那不是黑水龙王干的?”

“龙王爷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儿啊?”龙王使者说道,“它在这儿这么多年,对我们只有恩典,哪会降罪啊?”

Anne这时候说道:“我听这里的人说,不能动水里的东西,否则龙王爷会降罪?”

龙王使者脸上表情一僵,看了看林朔,神色有些理亏:“那是我骗他们的。我要捞这口吃的,总要让他们害怕龙王爷。他们心里不怕,怎么会让我传话?不传话,我哪儿来的好处?”

龙王使者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毛驴身上几袋面粉,神色有些无奈:“混口饭吃嘛。”

“以前那些被吃了的牲口……”

“那是我半夜去偷的,用了些家传的小手段。”龙王使者叹了口气说道,“总得开开荤嘛。牲口对他们来说太贵重,我要是明着要,那就不太好了。”

Anne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哎,姑娘。”龙王使者看了看Annne,说道,“你这样子,家里一定是城里的大户人家,不知道我们在山里活得艰难啊。

其实我们这儿不比江南边。我们这儿政府不管,穷山恶水的,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山里人,别的不求,只求个平平安安。

平安,我给不了他们,但我能给他们一个心安。

我混这口饭,做法是不光彩,但他们需要我啊!

这方圆几千里的山道,我这把年纪走东赶西的,也不容易啊!

而且我要的东西也不多,细水长流,混口饭吃嘛。”

说到这里,龙王使者看向了林朔:“这位猎爷,您是有大能耐的。我这点儿小门道自然入不了您的法眼。

可龙王爷,确实是好的。您真要是杀了它,那不仅是造孽,还断了我活路啊!”

“既然你觉得山下的村子,不是黑水龙王干的。”林朔问道,“那是谁干的呢?”

“这我哪儿知道去啊?不瞒您诸位,我这趟来,也是心惊肉跳的。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谁不怕啊?

可又一想,出事了我反而不来了,那以后谁还信我呢?饭碗不就砸了吗?这才硬着头皮来的。这不,饭都没敢吃,事情一完我就赶紧走了。”

龙王使者苦着脸说完这番话,重重叹了口气,又说道:“今天既然你们来了,也罢。等一天,我等了半辈子了。门里人都传,猎人办事靠谱。

我求你们,把事情弄弄清楚。真要是有其他祸害,你们把它除了,我走山道也安心。

不过龙王爷,绝对不可能干这事儿!”

……

一群人扣着龙王使者盘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

这老头儿,只在一开始透了点有用的消息,之后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了。

林朔明白,这是门里人的话术。

门里人的话术,往往只要几句话,就能让别人相信他。

林朔所在的林家门槛太高,自然不屑于这点坑蒙拐骗的伎俩,不过怎么防别人用话术骗自己,那还是学过的。

这老头儿说的话,林朔是半个字都不信。

可他不信,别人还是信的。

比如柳青,平时挺英气一个女人,眼下却被老头的一套套说辞骗得晕头转向,不仅把自己背包里能吃的全塞给了他,还向Anne打听,这里怎么转钱。

林朔赶紧把这个龙王使者放了。再这样下去,这老头牵走的,就不仅仅是那条毛驴了。

临行前,龙王使者看了林朔一眼:

“明天村里人往江里扔祭品的时候,您可别跟着去。那是我骗他们的,龙王爷从不会在那种时候现身。

大家都是门里人,小老儿这事儿不瞒您,也请您给小老儿我留条活路。

您真要去了,村里人会觉得外人在抢福气,到时候可就乱了。

到时候一来二去逼急了,您再把我这点伎俩往外一说,那我可就真活不下去了。

其实,他们在上游扔祭品,我就在下游捞,那可都是肉啊。”

说完这番话,老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道,“混口饭吃嘛……”

……

回到临时营地,大伙儿坐了下来,开始分享情报。

这趟山村之行,林朔四人通过打探消息,确实解开了一部分谜团。

可事情不但没有什么进展,反而更加扑朔迷离了。

“眼下,有三个问题我们需要弄清楚。”何子鸿在山上休息了一天,看起来气色不错,分析道:“黑水龙王是存不存在?如果存在,它到底是什么?它现在在哪里?”

“那个龙王使者不是说了,那个村子的事情,不是黑水龙王干的吗?”柳青问道,“那我们还找黑水龙王干什么呢?”

“这种江湖骗子的话,是不能信的。”何子鸿摇头道,“他的话真真假假,我们只能先记下来,然后一步步去求证。”

“老师说得没错。”杨拓说道,“目前的一切证据,都指向了黑水龙王。尤其是生物特征,跟我们的研究成果是吻合的,都是巨大的蛇类。”

“林先生,你怎么看呢?”Anne出声问道,一双美目在林朔身上流转。

“那个老骗子的最后一段话,是很奇怪的。”林朔说道,“他要是不提我未必会注意到,那就是明天村民在江边投送祭品的事情。

他之前替黑水龙王立威,警告人们不要靠近水域,其实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在水里回收祭品。

这,才是他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可是这件事情,他为什么最后要向我说明呢?

门里人最忌讳的,就是轻信别人。尤其是关系到自己饭碗的,绝不会轻易吐露。

这老头儿最后一段话,就是等于把自己的饭碗,往我手里送。至于砸不砸他的饭碗,那就看我的心情了。”

“是很反常啊。”何子鸿点点头,“林先生,你有何高见啊?”

“他其实,就是想让我注意到明天祭品这件事。”林朔说道,“所以才特意指出来的。”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魏行山沉声说道,“他有什么动机吗?”

“这就不清楚了。”林朔摇了摇头,“不过,他把饭碗送进我手里,门里人之间用这个法子,那比发毒誓还狠,往往是不得已而为之。

看来,明天我要去江边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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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林朔等人就在山上过夜。

之前王勇说有被人盯着的感觉,所以这两天,魏行山非常小心,派人把这附近的山头都摸了遍。

结果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倒是发现了一头野猪,被王勇用十字弩射倒了。

这是一头五百多斤的大家伙,就跟一座小山似的,四个雇佣兵花了吃奶的力气,才把它扛回营地。

大伙儿都很兴奋,同时也有些犯愁。

这趟执行任务的雇佣兵小队,退伍之前都是部队里的精锐,没有一个是炊事班出身。

这么大一头野猪,他们杀没问题,吃更是不在话下,唯独在这荒山野岭上怎么处理,那是一窍不通。

林朔当然会,但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其他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个事。

最后,还是老教授何子鸿站了出来,和弟子杨拓一起料理野猪。

这两人,都是生物学界的高人,何子鸿负责比划,杨拓负责动手,没一会儿,这头小山似的野猪就被剥皮褪毛、大卸八块。

别看是两个文人学者,但搞生物研究的,手术刀可没少拿。杨拓行刀的时候,根本就不会碰到骨头,轻松得很。

猪肉分解得差不多了,何子鸿走到林朔身边,微微笑道:“林先生,我之前看到你身上带着调料,能借一点儿吗?”

林朔看了这位生物学权威一眼,没说什么,从自己行囊里取出那瓶自制的调料,递了过去。

何子鸿接过了调料,人却没走,而是在林朔身边坐了下来,继续问道:“林先生,明天江边之行,我和小杨能不能随行?”

“不行。”林朔摇了摇头。

“能告诉我原因吗?”何子鸿并不着急,神色和蔼,语气也很平静。

“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去呢?”林朔反问道。

“呵呵。”何子鸿笑了笑,“我有一种预感,这次,有很大的可能,我们可以见到它。”

林朔摇了摇头,说道:“那个龙王使者用门里人的法子把这个消息透给我,那这个事就不是一般的事。能不能见到那头黑水龙王,我不知道。但事情的危险性不小。我一个人去,没什么顾忌。如果带上你们两个学者,那就不太方便了。”

何子鸿看了看林朔的神色,没有再坚持,而是笑道:“那好,我们听从林先生的安排。”

等何子鸿拿着调料瓶走开,Anne又走了过来,在林朔身边盘腿坐下,轻声问道:

“那我能去吗?”

林朔没吭声。

“朔哥,带上她吧。”八哥鸟呼啦啦地从林子里飞回来,停在了林朔肩头,“这婆娘听话,不会给我们捣乱的。”

林朔看了小八一眼,稍微想了想,点点头:“行吧。”

“多谢林先生。”

……

第二天一早,山那边村子的方向,传来吹吹打打的声响。

几乎整个村子的人,有的扛着祭品,有的赶着牲口,有的敲着锣鼓家伙,热热闹闹、慢慢悠悠地往江边进发。

林朔和Anne两人,就站在山顶上,看着这群人。

“哇,东西真不少啊。”Anne感叹道。

林朔看着山下的动静,心里也有些惊讶。

这一趟的祭品,确实不少。

鸡鸭鹅这种已经处理好的家畜,就有二十多只,放在托盘上,脖子上系着红布条。

生猪有三头,也处理得很干净,六个汉子肩上各扛着半扇。

人群的后面,还赶着一头牛。

这些东西,搁在中国境内算不上什么,可在这里,这群村民无疑是下了血本了。

“那老家伙,这次赚大了啊。”小八说了一句。

昨天林朔和龙王使者对话的时候,这只鸟就躲在树上,全听见了。

“他一个人,捞得过来吗?”Anne轻声问道,“还有一头活牛呢。”

“这你们就别担心了。”林朔说道,“他混得再不济,也是门里人,总有几分常人没有的能耐。”

一边说着,林朔带着Anne和小八,开始下山,尾随在这群村民的身后。

尾随了一段路之后,林朔没继续跟,而是拐上了一条岔道。

这里的山道就那么几条,村民们之前走的,其实就是两天前林朔那群人渡过铁索桥后走的那条。

村民们投送祭品的地点,应该就是五公里外的铁索桥。林朔不必跟着了,他需要往更高的地方走,找一个合适的观察位。

况且,这群人吹吹打打的,动静闹得很大,怎么都丢不了。

拐上一条上山的岔道后,林朔稍微加快了一些脚步。

他的这种加速,是循序渐进的,一边加速,他一边观察Anne是否能够跟上来。

这个女人不一般,他知道这点,只是一直懒得深究。这次既然有独处的机会,不妨试一试她。

林朔把握着分寸,自然不会全力以赴,不过慢慢加速了五六分钟后,他脚下的速度,已经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了。

可是Anne这个貌美如花,气质温婉的美女,不仅跟得上,甚至还游刃有余。

和林朔大步流星的风格不同,Anne上山的方式显得花哨得多。

哪里的树枝可以用手掰一下,借几分力道;哪里的岩石踩一下跳过去,就能抄上几米的近道;哪里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老老实实走山道。

这座山上的所有细节,好像早就在她脑子里清清楚楚,跟着林朔十多分钟,她面不红气不喘,那道妙曼的身影,时刻不离林朔的左右。

看到Anne上山的法子,林朔心里有数了。

她果然是门里的。

这种身法,叫做“剖山”,这世上会这个的没几个人,而且都拥有同一个姓氏。

“你之前不是藏得好好的吗?”林朔一边走着,一边问道,“怎么现在忍不住了?”

“再不把身份透给您,我怕您怪罪。”Anne轻轻一跃,跟林朔并肩而行,巧笑嫣然地说道。

“难怪你知道我隐居的地方。”林朔摇了摇头,语气淡淡地说道,“既然跨过了同一个门槛,你何必对我藏着掖着?还总是用话术对付我。你们家的家教,还真是挺不错的。”

林朔说完,Anne一阵花容失色,连忙解释道:“林家主,您可千万别怪罪!我们这一支,一直身在海外,我父母过世得早,对国内门里的礼节规矩,我真的不太懂。”

“那怎么现在忽然又懂规矩了?”林朔问道。

Anne低头说道:“我只是觉得,林家主都已经在考验我了,再不让您知道身份,您以后可能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总算还有几分小聪明。”林朔瞟了Anne一眼,“行了,都是没了爹妈的人,就别家主家主地叫了。记住,一会儿要是有情况,你别轻举妄动,听我安排。”

“哎!”Anne应了一声。

小八这时候飞到Anne的肩头,轻轻啄了啄Anne的头发,说道:“婆娘,搞半天你是门里人啊?”

“是呢,八爷。”

“藏得够深的啊。”

“八爷,以后不敢了。”Anne吐了吐舌头,眼睛却看向了林朔这边。

“婆娘,你是你们家第几代啊?”小八又问道。

“我都叫您八爷了,肯定是你们的晚辈了。”Anne说道,“按辈分,我应该叫林先生一声叔叔。”

“不用不用,叫他哥就行。”小八大大咧咧地说道,“不然差着辈分呢,以后不好发展。”

“那如果是平辈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叫八爷……八哥?”Anne眼睛眯成一个月牙儿,忍着笑问道。

“婆娘,没你这么装嫩的,八爷我才十二岁。”小八头一偏,飞回了林朔肩头。

两人一鸟正说着,脚下已经到了山顶。

这个山头,林朔没有选错,是此处方圆百里最高的一座山峰,视野极佳。

从这里看下去,那群前去投送祭品的村民,比一队蚂蚁大不了多少。那条曾经阻拦了林朔一行人四个多小时的大江,就在前面不远。

山顶上微风徐徐,送来那边的气味,林朔抽动了两下鼻翼,并没有嗅出什么异常。

“这儿有些远啊。”Anne也看清了下面的情景,轻声问道,“万一黑水龙王现身,咱们能抓住它吗?”

“婆娘,你怎么忽然变笨了。”小八说道,“黑水龙王那么大个儿,主场又在水里,你还真当我们哥俩是神仙,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啊?

咱们猎人的根本,就在这地上,一旦下了水,一身能耐也就去了八九成。在水边跟那家伙斗,那不是找死吗?得把它引到陆地上来啊!”

“这隔着大老远的,怎么引?”Anne问道。

“这不是有追爷在嘛!”小八跳到了林朔背后的那把巨型反曲弓上面,啄了啄弓身,“你说是吧?追爷。”

“小八,别说话了。”林朔盯着江面的双眼,忽然眯了起来,

他反手一抄,从背上把反曲弓取了下来:

“水里有动静。”

Anne听到林朔的提醒,连忙看过去。

果然,就在江面上,一条黑色身影,若隐若现,就在水下慢慢游着。

这条江,此刻从高山上看下去,似乎只有三尺来宽。

可这条江Anne曾经见识过,最窄的水域,起码五十多米。

而这条黑影在水底下,就好像一条小水沟里,游着一条大河鳗。

乍一看并不惊人,可联想到江的宽度,那就吓人了。

“这才叫大家伙。”林朔轻声说了句,再次反手一抄,取下来一根胳膊粗的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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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认了危险暂时过去后,众人先后过了桥。

为了保证两名学者的安全,魏行山还是坚持打了那道滑索,让他们滑过来。

前前后后,这条江拦了众人将近四个小时,等到大部队在江的那头汇合,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了。

林朔没有走远,就在林子里等着他们。

等到再次出发,林朔肩头上的那只八哥鸟,似是对老教授何子鸿有了些兴趣,飞到了老人的肩膀上。

何子鸿有些意外,看着自己肩头上的小八问道:“八爷,你有什么事吗?”

“老头儿,刚才听你说鱼,我觉得你懂得挺多的。”小八一边用喙嘴梳理自己身上的羽毛,一边问道,“听说你是个生物学家?”

“呵呵。”何子鸿笑了笑,“算是吧。”

“哦。你们生物学家,这次来找那个家伙,是为了什么呢?”小八继续问道。

“研究啊。”何子鸿说道,“这头生物太特别了,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对它很感兴趣。”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小八语气似是有些不高兴,“八爷我就不特别吗?我告诉你老头儿,我八爷祖上这一支,朔哥说了,那叫凤凰遗脉,牛逼得一塌糊涂。要不这样,你们研究会出个三五千万美金,八爷我配合一下你们研究怎么样?”

“这……”何子鸿脸色一僵,看了林朔一眼。

林朔在前面走着,头都没回。

何子鸿又笑了笑,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八爷你平时这么忙。”

“没事儿。”小八豪气干云地说道,“不就是抽点血的事儿嘛?八爷我一顿就补回来了。”

Anne走到何子鸿身边,一脸的哭笑不得,问道:“八爷,您这是怎么了?想把自己卖了吗?”

“婆娘,一边儿去。等哪天你睡上朔哥的床,成了八爷的嫂子,再来管八爷的事儿。”八哥鸟一句话就把Anne说得哑口无言。

大家都乐了,但都没敢说什么。这只八哥鸟嘴里不饶人。除了林朔,它谁都敢怼。

何子鸿犹豫了一会儿,觉得糊弄不过去了,终于坦言道,“八爷,你觉得你什么地方最特别?”

“我聪明啊。你见过哪只鸟像八爷我这么聪明?”

“对,聪明。”何子鸿感叹道,“我早就听说过八爷的威名,你确实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鸟,也最像人。不过……”

“不过什么?”小八问道。

这一人一鸟的对话,此时已经吸引了同行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何子鸿这位生物权威的说法。

毕竟,小八这只八哥鸟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但是何子鸿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他的学生杨拓开口道:“你的聪慧,在常人的眼里很惊艳,但在我们眼里却不值钱。你确实很像人。可是像人,反而是生物学上最没有研究价值的特征。这世上人还不够多吗?而且,你的聪明,想必是林家……”

“小杨别说了。”何子鸿打断了杨拓的解释,换上一张笑脸,对小八说道,“八爷,你是无价之宝,但你已经有主人了,我们怎么能横刀夺爱呢?要不这样,你去问问林先生愿不愿意?”

“哼,两个书呆子不识货。”小八飞回了林朔的肩头,对林朔说道,“朔哥,打听清楚了,他们确实对我没兴趣。”

“傻鸟。”林朔白了小八一眼,“我让你打听了吗?”

“我想给自己估估价嘛。”小八说道。

“你的价值,他们不懂的。”

“哦。”

……

山路崎岖,一行人又走了三个多小时。

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不过好消息是,这儿慢慢开始有路了。

既然有了山道,山村也就不远了。

翻过最后一个山头,沐浴在晚霞余晖里的林朔,终于看到了那座村子。

眼前的奇怪景象,让负责开路的他停下了脚步。

这里地势高,视野好,山下的村子一览无余。

村子坐落在群山之间的山谷里,中间一条小河贯穿,依山傍水。地方是偏了点,但布局挺不错的。

小河西边的村道上,能看到不少人在走动。眼下正好是吃晚饭的点,各家各户炊烟袅袅,一派平静祥和的景象。

而在这条小河的东边,却是一片房倒屋塌的情景。

那些木结构的屋子,好像被龙卷风袭击过一样,到处都是残破的木板。碎玻璃在夕阳下反着光,那一地花花绿绿的,应该是一些散乱的生活用品。

这条十米宽的小河,就好像是天堂和地狱的界限。

“这个村子,就是根据俄罗斯警方情报,被那头奇异生灵袭击的村子了。”Anne走到林朔跟前,看着山下,轻声说道,“不过很奇怪啊。”

“是啊。”魏行山也来到两人身边,“小河东面的村子既然被袭击了,西村的人应该跑光了才对啊。”

“谁说不是呢。”王勇说道,“怎么还照常过日子呢,这心也太大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何子鸿说道。

“先去现场考察一下吧。”杨拓放下背上的大包,从里面拎出一个小箱子,“咔”地一声打开,检查里面的工具是否齐全。

“行。不过既然附近还有不少村民,我们这么多全副武装的人下去,容易打草惊蛇,干脆这样吧。”魏行山下令道,“其他人就地扎营,王勇你负责周边山头的警戒。我和柳青护送两位学者去现场考察。Anne小姐,林先生,你们要不要跟来?”

Anne看了看林朔的神色,发现他并不反对,缓缓点了点头:“我们去吧。”

……

一行六个人下山,顺着村道,首先走进了那片废墟中。

迈进这里的第一步,众人就感觉,这里的地面,跟村外面不一样。

明明同样是土路,但脚下传来的感觉,却明显硬了很多,也更加平坦。

而林朔从迈进废墟的第一刻开始,神情就凝重起来。

他快速地抽动着鼻翼,这里残留的某种很微弱的气味,似是一下将他拉回了六年前的那场雷雨夜。

那天晚上,哪怕大雨磅礴,也冲不掉空气中这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这种味道,跟父亲林乐山胸膛里洒出的鲜血气味一起,铭刻在林朔记忆的最深处。

在这六年里,这份记忆就像是一个梦魇,在深夜里让他无法入眠,又在清晨把他惊醒。

林朔的脸慢慢褪去血色,他摸了摸自己身上,才记起最后的三根烟,已经在请追爷的时候用掉了。

“林先生,你怎么了?”Anne这时候问道。

“没什么。”林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有烟吗?”

“哦。”Anne赶紧翻了翻自己的包,拿出一盒中华烟,这是她为小八准备的。

林朔从盒子里取出一根,Anne赶紧给他点上,她发现林朔拿烟的手,正在不断轻微地颤抖。

“林先生,你还好吗?”Anne观察着林朔的脸色,担忧地问道。

“没事了。”林朔抽了一口烟,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看了看周围。

从山上看,觉得这里好像被龙卷风袭击了,可真正走到这里,才发现远不止如此。

这里就好像被一辆超大型的压路机碾过一遍,什么都是扁的。

那些在地上的房屋建材,看起来是一片。可杨拓在取样的时候,发现用手拿不起来,全都碎了。

何子鸿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正常来讲,这种现场考察,随着线索一条条出现,当时的情况随之慢慢浮出水面,在场的科研工作者,应该是越来越明白。

可他现在,看着这里的残墙败瓦,却越来越迷糊。

何子鸿感觉到,自己专业上的狂热在慢慢地降温,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正在心里滋生。

“没有发现任何血迹。”杨拓站起身来,“这里的村民,似乎是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难道,全被那东西给一口吞了?”魏行山这时候说道,“你们看看周围,房子被压什么样了,那么大的家伙,吃人一口吞下就是了,根本不需要见血。”

“可失踪的有一百八十多人。他们傻吗?等着被这东西一个个吞掉,不知道跑?”杨拓的这个问题,让魏行山怔了怔,挠了挠头。

柳青颤声问道:“听说,这东西是条大蛇?”

“不是蛇。”林朔摇了摇头,“至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蛇。”

“无论是什么,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吧?”杨拓问道,“可你们看周围,根本就没有它的行迹。它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然后带着一百八十多人,又凭空消失了。”

“是啊。”何子鸿也感慨道,“这么大的体型、这么重的躯体,不可能会飞吧?而就算会钻地,也要留下洞口才对啊!”

Anne这时候微微一怔,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目光忽然看向了几十米开外的那条河。

看了那条河几秒钟,Anne又看向林朔,眼神里似是在咨询什么。

林朔缓缓地点了点头。

“林先生,您的意思是……”Anne似是想确认什么,开口问道,“它的行迹,就是这条河?”

“什么?”

“这不可能!”

“这十米宽的河,是那东西的行迹?”

“这家伙来一趟这里,就能压出一条河来?”

“你们还越说越离谱了,压出一条河那是什么概念?它要是真有这个能耐,我掉头就走,这买卖说什么都不干了。”

林朔在众人目光下,缓缓吐出一口烟,“我的意思是,这条十多米宽的河,勉强能容下它。它应该是从水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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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林朔等一行六个人,没有过那条河,而是返回了山上。

虽然林朔解答了那东西的来去途径,但那片废墟里,依然有很多未解之谜。

比如那一百八十二人为什么会凭空消失,如果是被那东西袭击,怎么会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

再比如,河对岸的西村,为什么能够如此平静。

时间确实能够抚平伤痛、消除恐惧,可是东村受到袭击,距今不到一个月,这点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西村的人,凭什么不搬家?

带着这些疑问,众人决定先不过河进入西村,等到明天,大家准备一番再进去。

回到山上,天已经擦黑了。

雇佣兵们在山上找到了水源,那是一条小溪,应该也是村子里那条河的源头之一。

就在这条小溪边上,大家燃起篝火,团团围着。

“这事儿透着蹊跷啊。”魏行山掰断一根树枝,续进火堆里,缓缓说道。

“是啊。”何子鸿也说道,“这里的事情,从目前的情况看,远远不止一起生物袭击事件那么简单。”

“老师、魏队长,我其实不用想得那么复杂。”杨拓扶了扶眼镜,神色平静地说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很明确的,就是找出那头奇异生灵,然后尽量捕获它。其他的事,跟我们国际生物研究会无关。”

杨拓这番话出口,让周围安静了片刻,随后魏行山点点头:“杨博士说得有道理。我们不是俄罗斯警方,不是来破案的。”

“魏队。”这时候王勇说道,“刚才你们在山下勘察的时候,我们几个兄弟在山上,也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魏行山问道。

“说不上来。”王勇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魏队,你还记得两年前,在北非的事儿吗?”

王勇这番话出口,林朔发现魏行山的脸僵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

“两年前北非发生过什么事啊?”柳青似是也看到魏行山的反常,轻声问道。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魏行山说道:“两年前,我和王勇,还有这里其他几个兄弟,还是在役特种兵。具体在哪支部队,就不方便透露了。总之是以国际维和部队的名义,在当地执行一项任务。那次我们算是栽了,十六个人进那片林子,活着出来的,只有五个。”

“被埋伏了。”王勇叹了一口气,“事后我们才知道,我们早就被人盯上了,远远跟了一路。”

说到这里,王勇顿了顿,把目光转向魏行山:“魏队,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今天晚上我在山上警戒的时候,有一种回到北非的感觉,总觉得有人暗暗盯着咱们。”

“排查过吗?”魏行山问道。

“当然排查了。”王勇摇了摇头,“没发现什么。所以啊,我说可能是我神经过敏。”

“也可能,对方是高手啊。”魏行山两道浓眉皱起,看向了林朔,“林先生,你这方面灵,有察觉到什么吗?”

林朔闻言,急速地抽动了两下鼻翼,感受着鼻腔里的各种味道,随后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的这套办法,侦查野兽很灵。但如果是猎人圈里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为什么呢?”Anne问道。

“我林家的这些能耐,除了几个压箱底的手段,其他的法子同行多少都知道些,尤其六大家里的猎人,跟我们林家并肩作战多年,都是知己知彼的。既然知道我们林家有什么本事,他们自然就知道怎么防。”林朔淡淡说道。

“六大家?”柳青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呀?”

林朔白了她一眼:“我既然收了钱,要把活儿干漂亮,你们这些人自然最好少死几个。所以我才透点消息给你们。目的,是告诉你们别大意。但我也不傻,要是告诉你们六大家分别是谁,下一单买卖,你们就不一定找我了。”

“林先生过谦了。”Anne微微笑道,“哪怕在猎人六大家里,您也是首屈一指的高人。”

“猎人六大家各有所长,不能去比的。”林朔摇了摇头,看向了魏行山,“魏队长,其实身处荒郊野外,有时候我们身为动物的直觉,要比知识和经验更有用。我虽然暂时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但还是要小心一些。”

“林先生说得不错。”魏行山抬起头来,看向了周围的雇佣兵,“今晚,值夜人手加倍。”

“是!”

……

这天晚上,林朔只喝了一些溪水,既没吃东西,也没睡觉。

他在营地角落一坐,又是整整一夜。

早上起来,柳青算是明白过来了。林朔这个人,无论是吃还是睡,气魄都很大,都是属于那种一次性解决问题的。

拿吃饭来说,一头六十斤的狍子下去,他能几天不吃饭。

睡觉呢,之前路上睡了一路,柳青从来就没见过这么懒的男人,结果一进山,他就不合眼了。

柳青早上把这事儿跟Anne一说,Anne倒是神色如常:“猎人都这样。”

“这好像跟我们印象中的猎人不一样啊。”柳青说道。

Anne说道:“那你以前听说过那么大的动物吗?”

柳青摇了摇头。

“既然自然界有这种动物,那我们人类,就会有对付它们的人。”Anne说道,“对付奇异生灵,必须要靠传承猎人,只是这两者,如今不为人所知罢了。”

……

在确定了那头行凶的奇异生灵,是从河流来往之后,林朔的嗅觉就难以跟踪了。

这里依然属于黑龙江流域,水网谈不上密集,但也算得上四通八达。

这条河,就通往之前众人路过的那条大江,那条江又汇入黑龙江。

那头奇异生灵尽管体型庞大,可黑龙江流域之大,那是地理级的,跟生物级的巨大完全两个概念,就这么愣找,无疑于大海捞针。

所以,要找到这头奇异生灵,还是需要当地人的情报支持。

可林朔此行十九个人,多半是军人出身的壮汉,身上还配着精良的武器。要是都下山,那就是鬼子进村。村民防还来不及,想听他们透点儿情报,那比登天还难。

当然,可以恐吓或者逼供,不过这种手段,显然不符合国际生物研究会的行事风格。

这天清晨,临时营地里大家起身之后,开始商量下山进村的人选。

Anne本人和柳青,是最先被确定下来的。在打探消息方面,女人有天生的优势。而这两个,绝不仅仅是一般的女人。

杨拓,被何子鸿夸赞为“每逢大事有精气”,也跟着去。

最后一个名额,众人看向了林朔。他是此行最强战力,而且身材瘦削,不醒目。

林朔拍了拍身后的反曲弓,摇了摇头,意思是这东西太扎眼。

“林先生,追爷您就留在这儿。”魏行山沉声说道,“我以军人的尊严起誓,我会替您守好它。”

魏行山是第一个被排除在下山人选外的,他个子太大,面相又太凶。

林朔看了魏行山一眼,神情并不那么信任,开口:“记住,你欠我条命。”

魏行山神情一怔,随后重重点头。

说完这番话,林朔又对八哥鸟说道:“小八,你跟他一起看好追爷,要是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下山通知我。”

“好咧!”小八应了一声。

商讨完毕,这一行四人,都换上了一身徒步登山客的打扮,穿得花花绿绿的,开始下山。

山下的视野,相比于山上自然差了不少。在山边绕过那条小河,四人顺着小路走了有半个小时,这才遥遥望见西村的村口。

“快看!那是什么?”柳青眼尖,远远地看到了村口的景象,不由得惊呼出声。

一条大蛇,正盘踞在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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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四人回到贾林达的旅店,何子鸿在自己的房间,召集了一场会议。

在Anne眼中,今天这场会议,与之前的几次临时会议有了一个显著的不同。

那就是每个人的身份和诉求,比之前更为明确了。

林朔的诉求其实一直没变,那就是杀死钩蛇,并且追查六年前昆仑山事件的真相。不过如今,又加了一条找到小八。

杨拓终于揭开了面具,展示了自己本次行动中方代表的身份,他这次来外兴安岭的目的,是为了弄清楚失踪的七十三名中国籍伐木工的最终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何子鸿原本对钩蛇的科研项目十分执着,但在经历了王勇牺牲、杨拓亮出底牌后,这个老人遭到了重大打击。他现在的追求,是确保大家人身安全的前提下,进行科研考察。

魏行山作为本次安保力量的代表,自然是希望每个人都活着走出大兴安岭。

对Anne来说,作为这支队伍的负责人,把以上这些人的目标加起来,就是她自己此行要完成的事情。

除此之外,她还要考虑到远东日趋敏感的国际局势。

所以,当这支队伍的各个骨干,数天以来第一次全员到齐,开始这场会议的时候,Anne明确地感觉到了自己肩上的压力。

她挺直了腰杆,上半身坐得笔直,对自己的上级何子鸿教授,进行了一番汇报:

“……何教授,之前我们经历的情况,就是这些了。”

“嗯。”何子鸿点了点头,“研究会也已经通知我了,让我们尽最大的努力,配合黑龙江南岸的挖掘工作。不过这显然是一句废话,我们人在北岸,怎么配合?去他们对岸喊加油吗?”

何子鸿的这句玩笑话,让会议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随后这个老人看向了自己学生杨拓:“小杨,南岸的施工,什么时候能进行啊?”

“设备和人员到位,需要两天时间。”杨拓平静地说道,“大后天就能开始施工了,到时候我建议Anne小姐也过去。”

“中方这次,确实要比俄方负责啊。”何子鸿感慨了一句,说道,“小杨,辛苦你了。”

杨拓原本淡漠的神情微微一动,他看着自己的老师,用少有的诚恳语气说道:“老师,谢谢您的理解。”

“不说这个了。”何子鸿又看向了林朔,问道,“其实我到现在为止,对有些事情还是一头雾水啊。林先生,你能帮我解解惑吗?”

林朔点了点头。

“你觉得龙王使者这个人,可靠吗?我听了Anne小姐的叙述,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反复无常啊。”

“这个人,当然不可靠。”林朔摇了摇头,随后看向了Anne,“Anne小姐,我想知道,你们国际生物研究会,在接到俄罗斯这个委托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报案人的信息?”

“这倒没有。”Anne摇了摇头,“俄罗斯方面只是给了我们一份简报,叙述了现场情况和失踪人数。”

“这就奇怪了。”林朔说道,“现场我们去过,然后我们发现,失踪的这些人,其实并不是本地居民。从龙形沟老猎户的描述我们可以得知,他们不仅不是本地居民,甚至还不受本地人待见。

你们设想一下,这群讨厌的外乡人,忽然一夜之间失踪了,然后本地人都认为这是龙王爷显灵。

那么,本地人会去报案吗?

我想,应该是不会的。”

听着林朔这番分析,众人不由得连连点头。

“确实啊。”何子鸿说道,“他们不仅不会去报案,甚至会庆祝这件事的发生。”

“我记得当Anne小姐找到我的时候,距离案发时间仅仅过了两周。”林朔继续问Anne,“那你们国际生物研究会接到这个委托,是什么时候?”

“林先生您其实很不好找。”Anne说道,“我们在案发后四天就接到委托了,找您花了十天。”

“距离案发地点最近的贾林达,驻地警察是个酒鬼,他本人是不可能去巡逻的。就算他得知消息,很负责地去现场查看了一下,再汇报俄罗斯当局,然后俄罗斯再派人核实,然后一级级报上去,高层再磋商,最后委托你们。”林朔缓缓说道,“你们觉得四天时间够吗?”

“肯定不够,从贾林达出发到龙形沟这趟路我们走过,来回要三天时间。”魏行山摇头道,“而且那个老酒鬼,三天不一定够一个来回。”

“事情肯定不是这套流程。这样别说四天,十天都不一定够。”杨拓说道,“一定有个报案人,事发后第一时间把事情报到了俄罗斯政府那里。”

林朔看着杨拓点了点头,说道,“现在问题是,这个报案人是谁?”

“林先生你是怀疑……”

“对,我怀疑这个报案人,就是刘顺福这个龙王使者。”林朔说道。

“可他为什么要报案呢?”魏行山问道,“他们几代人在这儿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黑水龙王又深入人心。他把这个事情捅出来,这不是增加黑水龙王被捕获或者杀死的风险吗?”

“可是黑水龙王受伤了。”林朔提醒道。

杨拓很快就明白过来:“应该是钩蛇的入侵,严重地威胁到了黑水龙王。龙王使者觉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鱼死网破,引入第三方势力,”

“不仅仅是如此。”Anne补充道,“他预判局势很准确,他知道远东虽然平时爹不疼娘不爱的,可国际形势却很敏感,俄罗斯政府未必会直接出手。结果,我们不就来了吗?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因为我们不会对黑水龙王怎么样的。”

“或者我们换一个思路。”林朔说道,“如果说真正受到威胁的,并不是黑水龙王,而是黑水龙巢呢?”

林朔这番话扔出去,杨拓和Anne两人几乎同时眼前一亮。

何子鸿微微皱眉,问道:“林先生,你这个设想,有什么依据吗?”

“三个依据。”林朔缓缓说道,“第一个,就是之前龙王使者受伤后,跟我们的谈话。他说,黑水龙巢这个地方,刘家几代人,只有他父亲一个人去过。而且他父亲回来后,还让他发誓今生不得踏入黑水龙巢一步。这个说法,我觉得很奇怪。水牧刘氏一族,为了给黑水龙王找到安身之处,几百年来屡次迁徙。

故土难离,这是人之常情。既然为了黑水龙王找巢穴,他们肯背井离乡,那么好不容易在黑龙江底下找到了黑水龙王的新家,他们怎么可能不去亲自探查一下,而要一直等到他爹那一辈才去呢?这是不可能的。”

“对。”Anne点了点头,“我之前也觉得他这个说法不可信。”

“他说他自己没去过,我也是不信的。连自己牧兽的巢穴都不去看看,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牧人。”林朔摇头道,“所以,他去过黑水龙巢,而且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而他之前却刻意对我们隐瞒这个事实。这就说明,黑水龙巢,不仅仅是一个地下洞穴那么简单。

而且,他言语之间,又把黑水龙巢包装得很神秘,明显是故意让我们去找这个地方。

所以我觉得,可能是黑水龙巢受到了他无法解决的威胁,他想让我们介入。

这是第一个依据。”

林朔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何子鸿教授,又看向魏行山说道:“第二个依据,就是王勇的死。”

魏行山脸色一黯,叹了口气。

“当时外面潜伏着好几个连我都察觉不到的狙击手。”林朔说道,“而他们一开始不杀我,不杀Anne,不杀魏行山,偏偏杀王勇,为什么?”

“这是一种警告。”杨拓说道。

“对。”林朔点点头,“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拖延。事实上他们确实拖延了我们,直到黑水龙王出手,狙击手一个个被击杀,这种拖延才失效。随后,就是黑水龙王失控,龙王使者重伤。这显然是一个你来我往、双方博弈的过程。而就在这时候,魏行山,你遇袭了。”

“是的。”魏行山点点头,“我的行迹暴露了,他们中途跟上了我。”

“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们会去袭击魏行山呢,如果要魏行山的命,打死王勇的那颗子弹,为什么不打魏行山呢?”林朔反问道。

“因为之前是警告和拖延,现在对他们来说,时机已经成熟了,不怕我们找到黑水龙巢了。”杨拓推测道。

“那么时机成熟的标志是什么呢?在魏行山遇袭的同时,发生了什么?”林朔又问道。

“地震。”杨拓轻轻拍了拍桌子。

“对,地震。”林朔再次看向何子鸿,“地震,就是第三个依据。我认为地震就是黑水龙巢的某种异动引发的,他们已经完成了什么事情。”

“不过这样推测的话。”杨拓皱起眉,“好像我们的对手,并不排斥我们找到黑水龙巢。只是之前我们来得太快了,所以他们要拖延一下。”

“何止是不排斥。”林朔摇了摇头,“这显然就是准备妥当之后,请君入瓮。”

“那照这么说,这是个陷阱啊。”何子鸿皱眉道,“而龙王使者,未必跟我们是一个阵营的。这个人反复无常,我觉得很不可信。林先生,你觉得龙王使者会不会在跟我们演苦肉计,其实黑水龙王并没有失控?”

“真要是这样,那就好了。”林朔苦笑了一声,“这样至少小八是安全的,因为他之后肯定会用小八跟我谈条件。”

“林先生,牧人的牧兽,真有可能失控吗?”Anne这时候问道。

“当然有可能。”林朔说道,“你看现在草原的上牧民放牧羊群,要是狼来了,羊群是不是会失控,它们是不是会跑?”

“嗯。”Anne点点头。

“牧兽也是这样。”林朔说道,“它们也会害怕天敌。一旦附近有天敌出现,它们就会害怕,自然就会失去控制。”

“可巴蛇那么大,就连钩蛇它都敢斗一斗。”魏行山惊讶道,“这世上还存在它的天敌?”

“大,未必就强。”林朔摇了摇头,“这世上的奇异生灵,比巴蛇强的有不少。”

“您的意思是,可能当时在巴蛇,附近出现了一种比巴蛇更强的奇异生灵?”Anne问道。

“应该不是。”林朔否认道,“如果有其他奇异生灵,我应该能察觉到。”

“那……”Anne有些困惑。

“其实想要巴蛇受惊逃跑,并不用这种奇异生灵本尊出现,只需要几根毛发就够了。”林朔解释道,“这种强大奇异生灵的毛发,也被称之为牧器。利用牧兽对天敌的恐惧,来驯服牧兽,这本就是以前牧人的一种手法。几根毛发发出的气味很小,距离稍微远一些,我是察觉不到的。”

“原来是这样。”Anne听明白了。

“所以现在,我其实已经收到了两份黑水龙巢的邀请函。”林朔说道,“一份是龙王使者他自己的半条命给的。另一份,则是另一伙人以地震的方式给的。我知道这是个陷阱,不过无所谓了,等南岸那边的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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