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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深情祭岁月

猫小晕 著

美文同人连载

半年前,我三岁多的女儿夭折了。她被我外出打牌的婆婆反锁在家里,一个人从八楼堕了下去。从那一天起,我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了光。直到后来,拨开血淋淋的真相,我得到了一个不能倒下,不能颓废的理由。为了给心爱的女儿报仇,为了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我必须咬牙走下去……

主角:   更新:2024-01-21 08: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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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以我深情祭岁月》,由网络作家“猫小晕”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半年前,我三岁多的女儿夭折了。她被我外出打牌的婆婆反锁在家里,一个人从八楼堕了下去。从那一天起,我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了光。直到后来,拨开血淋淋的真相,我得到了一个不能倒下,不能颓废的理由。为了给心爱的女儿报仇,为了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我必须咬牙走下去……

《以我深情祭岁月》精彩片段

    半年前,我三岁半的女儿从八楼坠落。

    婆婆外出打牌将她反锁在家,她睡醒之后爬到窗户边,掉下去了。

    你们知道什么叫心如刀绞,生不如死么?

    二十八岁零七个月之前,我也不知道。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这种感受会那么真实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如凌迟切割,不眠不休,不亡不止。

    那天我接到徐斌的电话,整个人如遭五雷轰顶。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从西双版纳转了两趟飞机回到S城,全程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直到我看到太平间里,丫丫就那么小小的一只,整个裹在白床单里,上面的血迹都成了酱褐色。

    我进门就跪倒在地,连扑带爬着过去。

    我试图大喊着丫丫的名字,挣扎着咆哮着。

    可是喉咙却像被人狠狠扼住,怎么都发不出一个字。

    徐斌跑过来按住我的手,将我连拖带拽地扛起来。

    他说别看了,真的别看了,高韵。

    孩子摔得惨不忍睹,脸都塌了,骨头砸得像酱一样。

    看一眼,一辈子就都忘不了……

    当时我像疯了一样抓破了徐斌的脸,我说你以为这样我就忘得了了么!

    那是我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的亲骨肉!

    你妈呢?你妈这个杀人凶手!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想要个孙子。从丫丫一出生起,她就没把她当自家人看待!

    我要告她,我要她坐牢!我要她给我女儿偿命!

    扑通一声,徐斌给我跪下了。

    他说高韵,我求你了。

    “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女人。妈,丫丫,和你。”

    一个已经死了,他质问我是一定要逼死另一个,然后再逼死我自己么?最后,让他永远失去所有重要的人么!

    我终究还是没有见到孩子最后一面。

    所以这几个月来,梦里的她始终都是那么干干净净,可可爱爱的。

    我把她的小衣服摆满床,嗅着奶香奶香的味道。然后不分白天昼夜地睡,只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用醒来。

    这样,我的丫丫就好像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样。

    然而,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

    如今,我重返工作岗位。

    我试图让自己忙碌充实一些,却终究无法抵御,每一个失神想念女儿的瞬间。

    就像现在,我身处甲方公司的项目会上。却一直盯着手机在发呆,已经发了快三分钟了。

    “高姐?”

    一旁的同事提醒我:“陈总在问话呢。”

    我看着手机里的工作群消息,抬头,又低头。

    几个反复,全场的人都被我这怪异的举动给惊怔了。

    最后,我呼地站起身。

    “抱,抱歉。我失陪一下!”

    我冲出会议室,冲进了洗手间。

    然后对着洗面池,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同事追着我进来,吓得不行。

    “高姐,高姐你怎么了!”

    我捂着嘴,摇头,指着手机的消息。

    同事皱着眉,一边安抚我一边说:“你是说今天早上黑猩猩的事儿吧?我看工作群消息了。估计刘师傅要被开除了,也确实是他疏忽,忘了把圆圆母子跟其他雄性隔离开。等发现的时候,小崽子早就给咬死了。不过高姐,你……你就为这事儿?”

    我摇头:“没事,你让我缓缓就行。”

    在动物界,雄性残杀同类幼崽是很常见的行为。为了迫使丧子的雌性尽快进入下一个发情期,才有机会繁衍属于自己的后代。

    大家都是专业的科研人员,见怪不怪的自然现象,根本不需要如此激动共情。

    可是他们谁又明白我的苦衷呢?

    丧女的事,我没对外说。单位只当我请了三个月的病假。连我远在国外定居的父母,都还不知道他们的外孙女已经不在了。

    人前,我还是那个学术严谨,工作踏实的拼命三娘。

    人后,却早已支离破碎得连灵魂都无处安放。

    天渐渐暗了,我从甲方公司出来,一个人如行尸走肉般挪回了研究所。

    这会儿已经下班了,科室里关着灯,窗外下着雨。

    我走到饲养间的笼子跟前,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圆圆。

    她是一只三周岁的雌性黑猩猩,有着温柔的眼睛和光亮的皮毛。

    她刚刚分娩不到一周,肿胀的双乳明显地垂在胸脯上。

    可是嗷嗷待哺的小可爱,将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贪婪地撒娇吮吸了。

    黑暗中,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天哪!

    我读了二十年书,我有知识和智慧,我温柔待人,文明有礼。

    可如今,我崩溃的心和极端的冲动,却只能跟一只不会讲话的灵长类动物来共情么!

    手机响了,是徐斌。他问我在哪。

    我抽了抽鼻翼,吞下了哽咽。

    “在单位。”

    徐斌沉吟了一声:“你同事给我打电话,说你情绪不太对。”

    我哦了一声:“没事。”

    “早点回家吧,我……有事跟你说。”

    我嗯了一声,说:“徐斌,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挂了电话,我深吸一口气。

    我想跟徐斌离婚,从丫丫出事的那一刻,这个念头就没有消失过。

    是,孩子出事,不是他的错。

    是,七年恋爱,五年婚姻,我依然深爱他。

    是,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和徐斌更了解彼此的痛。

    可那又有什么用?我的生活过不去了。

    雨淅沥沥的,淋湿我漫长的回家的路。

    丫丫出事那天,也下着雨。

    我每天经过楼下的小区,总感觉好像能看到砖缝里洗不尽的血迹。

    听邻居说,丫丫堕楼的时候赤着脚,手里有一把小花伞。

    她应该是想要出去找奶奶。于是爬上了阳台,举着我给她买的那把小猪佩琦的粉红伞,就这么一步踏进了她误以为是天堂的深渊。

    我的眼泪再次模糊视线。

    跟徐斌离婚后,我应该会搬出这里。

    不知道丫丫的灵魂再找回家的时候,见不到我会有多难受。

    我进了门厅,出了电梯,准备按门铃。

    可就在这时,我听到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我愣住了!


    这哭声,是我家传来的?

    是我幻听了?

    是丫丫回来找我了!

    无数个理智的非理智的念头在我闹钟一股子挤爆,然后就在这时,门开了。

    我婆婆于秀开的门,怀里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婴。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丫丫出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于秀。

    虽然我最终是为了徐斌而签下了家属谅解书,但我明确表示过,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妈妈。

    以后她老了,别想我会像个孝顺媳妇一样床头床尾伺候。

    她死了,我也绝对不会给她收殓上坟的。

    徐斌理解我的痛,也理解我无法真正和解的心意。于是,他把他妈妈送回了老家。

    一晃半年多了,日子味同嚼蜡,我的丧女之痛不会那么容易痊愈,但至少没人在我伤口上撒盐。

    但今天,他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他妈给接了回来,算几个意思?

    “高韵你回来了。”

    徐斌围着围裙从里面出来。

    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我们在家亲自下厨,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自从女儿没了,我连吃饭的能力都退化了,更别提烹饪的心情。

    我冷着一张脸进门,鞋子都没换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说:“这什么情况,能不能给我个解释?”

    “高韵,你听妈跟你说哦。”

    于秀抱着孩子,笨拙拙地坐在我对面。

    “丫丫的事,是妈不对。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日子还要过下去不是?你和徐斌都这么忙,我原想劝你们再要一个。可是……哎,怎么说呢?这孩子叫小宝,十四个月了。是徐斌他表哥的邻居家的。那两口子都不是靠谱的人,孩子一断奶,娘就跟人跑了。他爸跟人家跑货运,又出意外死了。留下个孤儿家的,爷爷奶奶身体又不好。说起来,我们那一个村都是沾亲带故的,就跟自家孩子也没差。我想着,这也过去好几个月了,不如就把小宝带过来,你和徐斌——”

    我一听这话,差点把三观嚼碎了吞下去。

    我冷笑一声,开口也没客气:“什么意思?敢情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我还得帮你们养个跟我没半毛钱关系的儿子?”

    徐斌见事不好,赶紧冲我递眼色:“高韵,高韵你别这样说,妈也是好心,怕你一直沉浸在悲伤里……”

    “我悲伤不悲伤是拜谁所赐!”

    我沙哑着声音,气得眼泪乱飙,肩膀也忍不住地颤抖:“怕我沉浸悲伤?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想转移注意力,我可以工作学习,我可以旅游度假,我可以养猫养狗,再不济我们研究所后面的动物园,随便什么不能养!我凭什么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高韵,你这什么话啊!”

    听我毫不客气地拒绝,于秀也激动了起来。

    “我都已经说了,这是我们亲戚的孩子。怎么叫来历不明?我们老徐家的孩子,在你眼里还不如阿猫阿狗,不如你那些脏了吧唧的动物是不是?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

    我扭着头,没再说话,她却越说越激烈。

    最后干脆把男孩往沙发上一放,抬起手指直对我的鼻子吼道:“我就知道,高韵你就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巴不得我去给你丫头偿命!可那都是我的错么?孩子是你们的,你们两口子管生不管养,一门心思就知道忙忙忙,跑到个鸟不拉屎的原始森林好几个月,你有个当妈的样没有?要不是我大老远的过来带她,她吃屎能长那么大?”

    一听这话,我也火了:“你带什么了!我用你带什么了!你是她亲奶奶,两年多你给她买过一双袜子么!我每个月七千块请的育婴嫂,另外还要给你三千块的辛苦费。你只要动动嘴皮子,挑剔这哪的,耽误你打过一次麻将,少过一场广场舞?我出差两个月,阿姨每周才休息那么一天,你就能让丫丫从楼上跳下去!”

    于秀原本就理亏,除了胡搅蛮缠有点本事,据理力争的话,根本吵不过我。这会儿,她被我怼得脸色惨白,咬牙切齿。

    “高韵!你,你,我看你就是想逼死我!你就是想我给那个赔钱货偿命!”

    说着,于秀扭着身子就往阳台扑。

    “妈!”

    徐斌吓得脸都白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于秀的胳膊!

    “妈你别这样!妈!你先冷静点!”

    “徐斌你放开!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我看着两人拉扯来回,就跟动物园里的猴子打架一样滑稽。

    我冷眼道:“你让她跳啊。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要真有这个良知,现在早该过完一百天了!”

    “高韵!你有完没完!”

    徐斌冲过来,甩手将我狠狠搡了出去。

    “你一定要闹到家破人亡么!”

    我被他大力推了个跄踉,整个人像冻僵了一样站在原地。

    徐斌竟然对我动手?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更别提对我动手!

    此时此刻,我怔怔看着他,却连一滴眼泪都没再流。

    我对徐斌说:“如果你今天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谈这件事的。那么我也告诉你,我回来,是跟你谈离婚的。”

    “高韵,对不……”

    徐斌反应过来,脸上表情一软,上手想要来拉我。

    我激烈推开他,一步向后退去:“滚!你别动我!”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高亢尖锐的哭声从我一侧炸了开来。

    原来,就在我们几个大人混乱推搡的过程中,沙发上的小宝一下子翻到地板上了!

    孩子额头不偏不倚地碰到了茶几脚,肉眼可见的一道小口子横在眉间。

    鲜红的血珠滚滚溢出。

    他才十四五个月,还不是很会走路。爬起翻身倒是已经很溜了。

    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于秀吓得六神无主,赶紧一高蹦起来冲过去:“小宝啊!小宝你别吓奶奶啊!我的小宝啊!这,这怎么办啊!”

    徐斌也跟着紧张起来,一把抓了车钥匙:“妈!快上医院!我去开车!”


    看着房间里狼藉一片,如我过成狗屎一般的日子。

    我抱着膝盖,抓着头发,缩在沙发里哭得不能自已。

    谁能告诉我,日子到底该怎样才能过得下去。

    回想当初,在丫丫发生意外之前,我曾以为自己的生活幸福指数超过90%的同龄人。

    我跟我老公徐斌是初恋,大学时候认识的,研究生没毕业就奉子成婚了。

    我生了个女儿丫丫,白胖又健康,聪明又可爱。

    我和徐斌的日子更是过得蜜里调油,风生水起。

    我曾以为,是不是我得到了太多,又祈祷的太少。

    上苍平衡了它的大数据,拿走了我最重要的幸福。

    大半年前我得到院里的一个重要机会,跟着考察团去云南西双版纳研究学习,为期三个月。

    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自然不忍放弃。

    徐斌倒是一直很支持我的事业,但我婆婆于秀很是反对。

    我以为她是心疼孙女,不忍两岁的孩子离妈太久。

    然而她却说:你走那么久,什么时候才能要上二胎?

    徐斌他爸走得早,我可是在他灵前发过誓的,老徐家的香火不能断。

    于秀重男轻女的思想,自我生了丫丫之后就有苗头。

    后来想想,是我滞留在自欺欺人的虚假幸福里,早已埋下了万劫不复的祸根。

    晚上九点半时,徐斌一个人回来了。

    他推开卧室进门,我正在收拾箱子。

    他没说话,倒是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我先去单位宿舍住一阵,离婚协议,我会找个律师来拟。”

    “高韵。”

    徐斌坐到我身边来,伸出手。

    我正在叠衣服,遂抽了出去。

    也谈不上反感他的碰触。只是互相碰触这件事,在我们两人死到临头的婚姻里,已经算不上一种应有的仪式了。

    我转过脸,轻描淡写问了句:“那孩子呢?”

    徐斌回答:“在医院观察,皮外伤应该没什么大碍,我跟值班护士长打过招呼,帮忙多照应着点。”

    我叹了口气:“徐斌,我不恨你。可是我真的原谅不了你妈。”

    “我妈回去了。”

    徐斌说。

    我愣了一下,没做声。

    他继续道:“晚上的大巴,直接回老家县城了。但是……”

    他一说但是,我就浑身警惕。

    因为徐斌跟我一样,是个对命运基本做不了主的人。

    “高韵,那个男孩,能在咱们这儿留一段时间么?”

    我扬起不可思议的眼神:“你说什么?”

    徐斌哭了。

    他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抓扯着头发。

    出事到现在,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个样子:“高韵,我也想丫丫。我也想女儿,高韵,你痛苦还能喊,还能骂,我能怎么办……我能让我妈去死么?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都要裂了!”

    说着,他突然起身拉开抽屉,将一大把各种抗抑郁的药丢在我面前:“我整晚整晚没法入睡。我几乎每天都有手术,生怕出一点错。高韵,你可以离婚,从此摆脱我,摆脱我妈!我呢?”

    我坐着一动不动,泪水充满眼眶。

    模糊的倒影里,徐斌确实瘦了不少。

    只是我一个人的悲伤就已经足够将我吞噬,我根本顾念不到他。

    “高韵。”

    徐斌走过来,抱住我:“我们试试看行么?如果我们还有爱,如果我们的心还没有彻底死。如果,还能带好小宝,我们……我们再生一个女儿好不好?”

    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有无声息的泪水渗透徐斌的肩膀。

    于秀回老家了,我便没再继续闹。

    两天后,徐斌把这个小男孩从医院带回来。

    他皮肤黝黑的,有点像徐斌。

    眼睛也不大,但很机灵。透着一股子懵懂又狡猾的样子,跟丫丫小时候萌软可爱的样子相比,真的差太远了。

    我不是圣母,我怕我真的爱不上除自己以外的孩子。

    可是下班回来看到徐斌趴在婴儿床前,对着小宝说些咿咿呀呀的,那一刻短暂的希望和轻松,终于撬动了这个家里半年来的阴霾。

    我想,或许我应该尝试接受一下。

    因为我不想见于秀,所以徐斌跟我商量着,又找了一个全职育婴嫂。

    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长得白净甜美,说话细声细气的。

    她叫陶静,以前是徐斌他们医院的护士。

    后来觉得护士太辛苦,工资也不高,于是自己考了营养师和育儿师的证书。

    这样的素质背景,让她在这个市场上很有竞争力。至少,比那些阿姨级别的育婴嫂看着顺眼多了。

    陶静叫我高教授,叫徐斌徐医生。除了带小宝,她闲暇时候还会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家里打点得井井有条。

    半个月下来,我对陶静挺满意,只是有时候也会难过地想——

    如果当初选了一个像陶静这么负责人的女孩,或许我婆婆就没有机会玩忽职守,或许我的丫丫就不会出事。

    我知道于秀有时候会打电话来问问孩子的情况,可能是因为跟自己沾亲带故的,这会儿倒是知道负责过问了。

    我心里气不过,偶尔还是会呛徐斌几句。

    于是,徐斌便不当着我的面跟于秀打电话了。

    那天下午,我约了我的姐妹蓝瑶出来喝咖啡。

    对于我最近的经历,她表示自己实在不能理解我的想法。

    “你居然就让那个男孩住进来了?”

    那天下午,我们两个坐在星巴克喝咖啡,她匪夷所思地听完了我的描述,破天荒地在美式里加了两包糖。

    “我就想不通你了高韵,这种婚姻,不离等着过年啊?”

    我没出息地摇摇头:“徐斌一求我,我就心软了。其实他说的也没错,他妈妈的错,跟他又没什么关系。”

    蓝瑶艹了一声,“你这就跟听人家说,不是我杀的人,是刀杀的,有区别么?要不是因为徐斌这个妈宝男对他妈百般纵容,他妈能那么嚣张?要不是他打心眼里就没有让他妈明白,你高韵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她敢这么忽略你的感受?要不是你——行行行,你别掉眼泪了。日子过自己的,当我没说。”



“你看,电梯停住了。”陈望说,“只要你不放弃希望,老天爷都帮你。”

我说,这大概是我听过的,在面对被困电梯时,最正能量的感言了。

“陈总,你要是信得过我,就把项目交给我做。我女儿意外过世了,我需要一点……能让我提得起精神的充实的东西。”

我靠着电梯,对陈望说。

陈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我苦笑:“陈总,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那么不好意思,我不会把我回国就职后的第一个重要项目,交给一个只是为了逃避现实,寻求充实的项目经理。”

陈望丝毫不客气地怼了我一句。同时,按下了求救铃。

对面连通的是安保监控室,一听说把小陈总给关进去了,吓得赶紧组织营救。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和陈望各自靠在电梯的左右两侧。

这是相对比较安全的行为,以防突然下坠造成的伤害。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传进来一条消息。

是徐斌发过来的。

他问我,今天下班能不能早点回来,他有事跟我商量。

我仰起头,看着陈望。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答案——

我认为,那应该是陈望想听到的答案。

“我想赚钱,想升职加薪。”

黑暗中,我不用去考虑需不需要回避陈望的眼睛。

我不擅长撒谎,但说真话也心虚。

“我家的事,陈总也都知道了。我想趁着这两年事业上升期,能有个好点的发展。说不定过两年,我可能还要回归家庭,生儿育女。倒时候,带孩子就专心带,不会再去想职场的事……”

陈望只是个外人,所以我在他面前说这些话的时候,还不至于代入太失控的情绪。

没错,丫丫的死,是我婆婆于秀的错。

但也是我这个当妈妈的,从一开始就没能平衡好家庭和工作,所造成的无可挽回的悲剧。

在徐斌他们面前,这是我一直不敢承认的毒点。

陈望低吟一声:“高教授这话,有水平。”

我默不出声,靠着电梯,静待后文。

陈望继续说:“既表达了自己想好好做事业的决心,又侧面暗示了这两年暂时不打算生育,不会影响工作的态度。怎么高级的话术,你真当自己来面试的?”

黑暗中,我脸颊微灼。

深吸一口气,我鼓起勇气道:“……陈总,你别把项目给王教授,我跟你说实话吧。”

我说,王教授做不了这个项目。他之前是从商务部转过来的,不是科班出身,专业技术基本是空白的。

挂名一个社科研究院的教授,连哺乳动物为什么叫哺乳动物他都不知道。

“前年,他带了个迪飞商场室内动物园的项目。场面铺得非常大,请了好几个明星做动保宣传大使。结果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像模像样的室内动物园连个毛线都没看到。纯粹就只是猫咖狗咖撸猪撸羊驼的那种规模,甚至把还在保育中的小动物拿出去供游客观赏逗玩。送出去一百三十几只,活着回来的还没有三成……”

陈望哼笑一声:“高教授,你可真有意思。你们这些专业技术人才,为了抢功争名,也在背后这么诋毁他人?”

“美国总统竞选的时候,也一样挖对方黑料。”

我表面上说的轻描淡写,其实心里是在滴血。

那些送展的小动物,哪一只不是我们亲自培育,眼睁睁看着长大的?

可无奈人家王教授后台硬,项目失败,钱烧进去大几千万,最后只不过一句“敢于尝试”,“代价可控”的定性,拍拍屁股走了。

烂摊子都是我们这些做技术的人,跟在后面苦哈哈地收拾。

我对陈望说:“我是学校思维,他是商人思维。我们互相不对付,也谈不上什么诋毁不诋毁,反正我我也豁出去了,这些话都是事实,反正您之后要去我们单位跟进项目,可以多了解一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说完这些,我应该立刻离开,留下一个比较酷,比较有尊严有体面的的留白,才比较合适。

可偏偏现在我和陈望两人被困电梯,非但出不去,而且突然一个大斜垮——

整个电梯轿厢突然一抖,瞬间左边沉了下去!

我被迫松开了手,只感觉自己就像笼子里的仓鼠一样被甩到一侧。

当然,跟我一起狼狈滚过去的还有陈望。

毕竟,惯性只跟物体自身的质量有关,跟帅不帅没关。

我缩在角落里动都不敢动。听说人在电梯里堕楼的结果,和肉身坠下去并没有什么区别。网上那些反智的脑洞建议,说什么在电梯落地的瞬间人往上跳一下,会缓解冲击力,就更是无稽之谈。

他们不知道人从这么高掉下去会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我的丫丫,那时候是否来得及害怕,是否……疼呢?

可能是我的泪水落在了陈望的手上,他低低对我说了句:“别怕,我们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很低,呼吸贴近了几分。我才意识到这会儿我们两个被甩到一处,自己此刻竟是枕在陈望的臂弯里。长发软腻腻的都铺在他的肩膀上。黑暗夺去了大部分的视觉,以至于听觉和嗅觉触觉都变得异常敏锐。

“陈总……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不会。”

“你怎么确信?”

我抓起手里的衣服擦了下眼睛,苦笑一声。

“我是公司的副总,谁敢让我有事?”

我呵笑一声:“那可不一定,正是因为你是副总,他们可能害怕你出来以后追究责任,干脆把你弄死呢?”

“姑娘!话可不敢这么说啊!”

应急对话铃始终处在开放状态。我说的话,被人家工程师傅听得一清二楚。虽然知道我可能是在开玩笑,但人家也急了!

然后,我就看陈望抬手便把铃给关了。

十分钟后,我们两人从电梯里脱困出来。

陈望问我要不要紧,用不用上楼休息一会。

我摇头:“不用了陈总,我先回去了。我今天来,本来也是想跟您说项目的事,顺便道个歉的。您考虑好的话,直接跟我们科长说也行。回见,陈总。”

“回见。”

我情绪不好,不想马上回家。

徐斌说有事找我商量,我怕一言不合,再次争吵炸毛。

我从华西出来,开车去了趟老房子。

那是我爸爸留下的公寓,在徐斌医院附近。

我爸走了以后,房子过户在我名下。

前两年有租客,每个月还能吃三千多的房租。

去年租客搬了,又赶上丫丫出事,我也没有心情再去打点这个房子。

而且听说那边年底要拆迁,租也租不了多少时候了。

我趁今天有空过去一趟,收拾收拾,看看水电煤什么的。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光着上半身,穿着大花裤衩子的老大爷站在客厅里。

嘴里叼着烟,正往鞋柜上弹灰!

我当时就吓傻了:“你,你是谁?”

老头同样也很懵,回头冲厨房间喊道:“秀啊!谁啊这是?”

于秀拽了个拖把,从厨房间出来。

看到我,她也不慌不忙,只顾对老头说:“哦,我媳妇呗,过来帮忙的。”

说着,于秀又转向我:“今天下班早啊?没事,我们两个收拾收拾就成,你回吧。”

我当时血压就上来了:“妈,你在这干什么呢?”

小说《以我深情祭岁月》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于秀少见多怪地瞪我一眼:“当然是过来打扫打扫,你看看这房子,空了大半年了,那灰能够拇指粗,能住人?小宝身体不好,对粉尘又过敏。”

说着,她弯腰开干,又扫又拖,还一边絮絮叨叨:“你们都忙,都忙,用着老人了一个电话打过来。作孽啊。”

我简直快心梗了:“妈!谁说让你们过来打扫了,谁说让小宝住这儿了?你们到底干什么来的,还有这位——”

我看了一眼半裸的老头,六十来岁,头发灰白,酒糟鼻子下面一个大痦子。

这油腻又邋遢的模样,真是比屋子里的狼藉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你雷叔。”

于秀随口道。

“你好啊,我叫雷洋,是你婆婆的老乡。”

老爷子一呲满口大烟牙,笑一脸褶子跟我打招呼。我真是庆幸他没硬要跟我握手。

因为有外人在,我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妈,”我耐着性子问于秀:“到底谁跟你说的,小宝要住这儿?徐斌?”

我心下嘀咕,难道徐斌说今晚让我早点回来商量事情,就是这件事?

于秀啊了一声:“否则怎么弄?你又百般看不上那个年轻小保姆,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徐斌可不就得叫我过来呗?你又不想跟我住一块,那不住这住什么地方?家里有现成的房子,难道出去租啊。”

说着,于秀拎着拖把钻进洗手间。水龙头开得哗哗大,但她抱怨的声音似乎是故意挑高了分贝。

“自己姑娘都没空好好带,还能指望你带小宝……呵,自己抓不住男人,看人家小姑娘年轻不顺眼。”

我狠狠一咬嘴唇,真是憋了个大劲儿才没有冲上去跟她大打出手!

转身出门,我狠狠摔上门!

此时此刻,我打电话的手都颤抖了,听到徐斌的声音,我颤抖着吼他:“谁让你妈到我家旧房子来的!还带这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儿,把我家当什么了!”

“高韵你先冷静点,我不是跟你商量么?”

“你商量了么?你直接就把人送进来了,先斩后奏这一招,你倒是都很会拿来对付我是不是?”

我家的房子,这会儿空关着没租客,就算是真的给于秀住了,我也不至于翻脸。

但首先徐斌没有提前跟我商量好,其次于秀那个理所当然的态度,阴阳怪气的挖苦,我就是把房子卖了也不想在里面看到她。

最后,那个什么雷的,老乡还是姘头我就不揭穿了。

在我的房子里光着身子走来走去,烟头乱弹,口水乱吐,街坊邻居看到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是因为心疼徐斌,我真想指着他鼻子问一句——你妈到底还能不能要点老脸了?

一路开回家,我的情绪也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进门看到徐斌一手抱着孩子,单条腿跳着,还要过来玄关迎我。

我心里一酸,把孩子接过来。

“先吃饭吧,我做了你喜欢的糖醋鱼。”

徐斌说,“咱们边吃边说。”

我把小宝放在沙发椅里,然后到厨房洗手。

左右环顾,我觉得家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看着洗手间门口堆着的尿不湿,还有冲完奶粉洒了一桌子的粉末——

“哎?陶静呢?”

我才发现,陶静似乎不在家。

徐斌说:“走了。”

“走了?”

我愣了一下。

徐斌苦笑:“不是你跟她商量的,让她走么?”

我赶紧到屋里转了一圈,发现陶静的衣服和旅行箱都没了。

再去洗手间一看,她的润肤霜洗发水什么的,甚至拖鞋也都带走了。

徐斌一蹦一蹦从我后面上来,伸手拉了拉我的胳膊:“怎么?你还舍不得啊?先吃饭吧。”

“我有什么舍不得?两条腿的保姆又不是找不到。”

我跟着徐斌做到餐桌前:“可是我觉得有点奇怪,我们说好的,等找了新的阿姨,她再走。怎么今天连招呼都不打,就——”

“人家也有自尊啊。”

徐斌给我夹了一块鱼肉,看了我一眼:“你话说那么难听,人家年轻小姑娘,因为孩子没了,心里难受,专门过来当育婴嫂想治愈一下心灵。你口口声声说人家心怀不轨,想抢你儿子还抢你老公。但凡有点尊严的,谁受得了?”

我:“……”

“而且,你叫人家等几天再走,等你找到合适的阿姨?那人家凭什么还呆在这?有好的机会,人家就不能先走?”

徐斌一番话,说得我心里挺难受的。

“我只是敲打了她几句,何况她忘我饭里吐口水这种事,本来就是保姆大忌讳。”

“你有证据?”

“我又不瞎。”我说。

“你说吐了,人家说没有。你要非钻牛角尖,那你把饭菜端到你们单位实验室检测一下。回头起诉她危害他人健康安全。”

我拍了下桌子:“徐斌你别抬杠行么?另外,你给我解释一下你妈怎么回事?”

徐斌说,“陶静上午突然就说要走,我们又没找到合适的保姆。让我妈来,你肯定又炸毛。我想来想去,干脆就让她把小宝带到那套老房子里去。反正离我医院也近。这样平时咱俩上班,该忙就忙,周末把孩子接回来,培养下感情,让我妈休息一下。也省得再去找什么保姆了。你觉得怎么样?”

“你都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了,还问我。”

我用筷子戳着鱼肉,眼皮也不抬地说。

“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们就租个房子。但我觉得没必要,你说呢?那套老房子马上要动迁了,你再去安排个租客,也麻烦。”

徐斌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着我。

我点头:“随便了。不过,那个老头怎么回事儿?”

徐斌有点尴尬地挠了下头:“没怎么回事,就你看到的呗。我爸走得早,我妈一个人怎么多年了。雷叔是她老乡,也是巧了,前年儿子结婚,也在咱们城里买的房。就把雷叔接过来,但是儿媳妇跟老头有点不对付,住的不太舒服。然后——”

“然后我这儿住的舒服?所以不仅你妈要住进来,还要带个老头同居?!”

我简直震碎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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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两人一前一后从成人用品店走出来。

紫红色的霓虹招牌在他英俊立体的侧脸上,打了些怪怪的阴影。

夜晚的风,将我的刘海吹得很凌乱。

我听说陈望是单身,但他却买了润滑油。

我相信陈望应该也听说过我已婚多年,可我却买了撩骚又美艳的内衣。

我一直觉得,人类社会之所以比动物世界要高级很多。

是因为人类不但有动物本能,还有很强的包容性。

比如现在,作为成年人的我们,完全可以选择性耳聋眼瞎再完全失忆。

明天上班,我是学术严谨的高教授,他是道貌岸然的小陈总。

可陈望偏偏叫住了我:“高教授,我家就在附近。”

我:“!!!”

这什么意思?

就算你的润滑油可以广撒网,我的情趣内衣却只能穿给我老公看好么?

“你别误会。”

见我脸上的表情比身后的霓虹灯还像紫茄子,陈望赶紧解释:“既然正好在这遇见你,高教授,麻烦你到我家去一下,帮我个忙。”

“你说什么?”

我还以为我自己听错了。

因为看他这幅面红耳赤,甚至还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

所谓到他家去“帮个忙”,不会是某种暗语吧?我警惕地想。

我是学术组的,从学校出来就直接踏入动物世界,对人类社会的那点花花肠子,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陈总,您有话直说。”

我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问他到底是什么事。

然而陈望却摇摇头:“我没办法解释,也实在说不出口。但我相信你只要亲眼看一下,就明白了。而且,我认为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高教授,拜托了。”

陈望的诚恳态度与其说是勾起我的同情心,不如说是挑起我的好奇心。

我点点头,答应了。

跟陈望来到他家楼下,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高档地段,就连保安地段制服都是统一英式皇家仪仗队的那种鲜红色的。

陈望说房子是租的,我相信。

我说:“听说真正能买得起这种社区房子的土豪,一般都不会用作自住。”

“确实。”

陈望点头表示赞同:“这里依傍金融商圈,距离最高层的CBD写字楼也只有两条街。我们当初立项开发的时候,考虑到这边的商用价值,主打的就是高奢精英群体的租赁需求。”

我:“……”

我似乎忘了陈总以前就是做房地产起家的了……

我们两人进了电梯,一路上到顶层十六楼。

进门之前陈望不忘再次叮嘱:“高教授,等下进去,无论看到什么,都请你千万不要过于惊讶。”

我笑:“放心,我见过世面。”

滴滴一声,门上的密码锁被按开。

我跟着陈望进玄关,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四十多平米的大客厅。

欧式的简约装潢,素色布艺沙发和黑白色调鲜明的茶几。

我想,陈望大概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把断舍离的生活态度,贯彻得如此游刃有余的人。

他不是一味削减生活必需品,也不会像有些人发狠失恋了一样,恨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打包扔了。

陈望的家居摆设简单又错落,时尚又实用的柜子,错落出文艺感的书架,小巧又充满设计感的小物件,处处舒适处处安。

我刚想要弯腰脱鞋,陈望却制止了:“不必了,家里没有女士拖鞋。”

没有女士的拖鞋,则意味着家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

我没说什么,不客气地踩上地板。

“陈总,到底是什么事?”

我迫不及待地问。

“在洗手间。”

陈望看了我一眼,然后引我过去。

打开门,我几乎被眼前的一幕惊掉了下巴!

两条雪白的大中型萨摩耶屁股对着屁股,趴在洗手间的地砖上!

我看看陈望,陈望也看看我。

我等他的解释,然而他却为难地摊了摊手。英挺的眉峰向上一挑,

似乎在用那双深邃撩人,却又倍生无辜的眼眸在问我——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见我迟迟不说话,陈望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立刻翻开衣兜,将自己买的那瓶润滑油塞到我手上!

这什么跟什么啊!

“陈总,这……”

“拜托。公主是第一次配对象,我和她都没经验,不知道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陈望认真地冲我点了下头,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踏进了一个异次元!

所以,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如我看到的?

陈望养的一条一岁多的雌性萨摩耶到了配种的年龄,经中介安排借过来一条成年雄性。

然后就在它们洞房花烛夜的今天,两条狗——卡在一起了?!

“陈总,你买润滑油是为了帮……帮它们分开?”

我哑了哑嗓子,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令自己三观尽毁的话。

然后,我就听陈望丢了一句直男式的经典回答:“我想橄榄油和汽油应该不太卫生。”

我差点没昏过去——

重点不是用什么油吧?重点是这种事,你叫我上来帮哪门子忙?

我是动物科学家,我不是兽医,更不是人工配种师傅!

陈望想了想:“术业有专攻,我想高教授至少会比我有办法。”

“真没有。”

我不客气地摇摇头:“我觉得正常人的思路应该是……由着它们歇一歇,不要去打扰?”

我说,犬类目在交合的时候,由于雄性生殖部位的特殊性,会在极度兴奋时呈出膨胀咬紧的状态。

这种时候,要避免外界打扰和刺激。一旦让它们受了惊吓,会加速充血和膨胀。必要的时候,要送到宠物医院进行专业干预。

陈望想了想:“可是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我看公主已经很疲惫,叫声都哑了。”

哎,每个养狗老父亲在看到自己“女儿”受苦的时候——

我想,陈望能想到去楼下买瓶润滑油上来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估计他应该也有过一瞬间的怨念,干脆弄把小刀上来,把这个狗日的日狗的直接物理阉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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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陈望的再三请求,我硬着头皮答应先简单地检查一下。

因为两条狗的状况确实有点不太对。

雌性身体疲累,四肢颤抖,肛周附近有粪便失禁的痕迹,明显是疼痛和疲惫所致。

而那条雄性的萨摩耶双眼有大量分泌物,嘴巴里泡沫增多,舌头上有红色出血点,这些……应该是某种药物反应。

我皱着眉,站起身。

“陈总,这条狗是你朋友送来借配的,还是——”

“中介。”

陈望回答。

“所以是要收费的?”

“嗯,一次包受孕的报价。不成功的话,会免费安排第二次。”

听了陈望的话,我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数:“方便问下具体价格么?”

陈望点头:“五万八。订金三万,一次成功付尾款,三次不成功免收后续费用。价格还比较人性化。”

“人性化?这都快魔性化了好么?”

我忍不住吐槽,人傻钱多四个字,他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写?

我们千年要给一头雌象配种,专门从非洲波洛肯公园借运了一头成年雄象,运费也就才八万不到。

可能是看出我的表情有些不对,陈望摊了下手:“我刚回国没多久,确实不太了解国内宠物业的行情。公主是我从小带大的,这次也是包机将它带回来的。”

我心说,既然都包机了,五万八确实毛毛雨。

“陈总,我怀疑中介方为了提高成功率,给这条雄性——它叫啥。”

“奥特曼。”

一本正经的口吻说出这么中二的三个字,我对陈望真是越发刮目相看了。

“奥特曼应该是用了一些催助的药物,所以才会出现长时间钳卡失控的状态。”

我说我刚才观察到,公主下身已经开始红肿有破皮了,当务之急确实是要尽快想办法把它们分开。

“润滑油肯定不行。”

陈望刚要开口,我立刻就把他给否了。

“我是想说,中介有必要这样做?奥特曼是一条三岁龄的雄性犬,正是生殖旺年,应该会有很高的成功率。”

一天这话,我最后的一点疑虑也都打消了。

“陈总,奥特曼至少七岁了。”

我拎了下狗耳朵,然后指着他的呲出来的尖牙,郑重对陈望解释道:“看耳朵里的软骨发育状况,和犬齿的磨损程度。它没有七岁也有六岁多。我想,或许是因为合适血统的成年种犬量数不够,但不管怎么说。陈总您被坑了是真的。”

可能是因为我讲话太直了,不但没给陈望面子,甚至也没给这头“雄风不再”,甚至要依靠“伟哥”才能谈女朋友,最后还一不小心吃过量拔不出来的奥特曼大叔半点面子。

说时迟那时快,奥特曼嗷呜一口,冲着我的手背咬了上去。

“高韵!当心!”

陈望反应的比我快,但还是没有狗快。

一边交佩一边咬人这种事,大概是哺乳动物写在基因里的东东吧。

我惊呼一声,从狗嘴里扯出手掌。

小拇指靠近根部的地方被扯下了一小块皮肉,鲜血瞬间冒了出来。

坏消息是,黑中介带过来的种犬到底有没有打过疫苗,谁也不敢保证。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必须去打狂犬疫苗。

好消息是,奥特曼咬了我一口,多半邪火一泄,没多久就听吧唧一声——

终于,它们普大喜奔地分开了!

只听公主嗷了一声,夹着尾巴蹿到陈望身后,屁股对着墙,死死靠着。

一双眼睛警惕地望着让自己“痛不欲生”的初恋男友,估计这一次的心理阴影忒大了,这辈子估计都难以愈合。

陈望说:“顺其自然。要是不成,回头给她绝育了。”

然后,他看了一眼我正在滴血的手。

“不好意思高教授,我送你去打针。”

“没事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拽了两张纸巾包裹着自己的手指,我客气地婉拒。

一方面是因为我真的不想麻烦陈望,另一方面,我很怕打针。

但狂犬疫苗不打不行,逃是逃不了的。所以趁我晕针之前还有意识,我真的不想在短短一天之内,在陈望面前把自己这辈子的糗都出光。

“我必须要陪你去。”

陈望的口吻,没有丝毫可商量的余地。

“你是在我家,被我家的狗咬伤的。我有义务确保你的伤情得到有效治疗。否则回头你真有个三长两短,家属来讹诈我,说不清反而不好。”

听着陈望一本正经,却又好有道理的这番说法,我只觉得心底一万头草泥马踏过。

陈望下楼开车,送我去最近的防疫中心。

那里有二十四小时急诊,可以注射狂犬疫苗。

路上我问陈望,一般中介的借配业务,有很多都是在宠物舍完成。

“陈总你以前也没养过狗,第一次自己没经验,不怕手忙脚乱么?”

“我是想让公主在家,能舒适一点。奥特曼上门,就会有种入赘的感觉,不敢欺负我家公主。没想到……”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陈总,你要是有个女儿,一定是个女儿奴。”

“我有。”

陈望一边开车,同时往旁边瞄了一眼。

我这才注意到车前镜上挂着一个平安符,摇摇晃晃翻到后面,是一张小女孩的照片!

穿着漂亮的小碎花裙,没有正脸,但能够感觉得到她可爱的像个天使。

“抱歉,我不知道你结婚了。”

我说。

“没有,助养的。她被亲生父母,几个月就送到了福利院。”

“这样啊……”

我偏过头,心中难免一阵钝痛。

我怕自己情绪失控,赶紧深呼吸几口。

“怎么了?”

陈望问我。

我摇头说没事,怕打针,紧张。

挂号后,没等几个人就轮到我了。

我咬紧牙关,双拳攥进,眼睛看也不敢看。

医生一个劲儿跟我说:“放松,放松姑娘,哎,你看你男朋友被你吓得也跟着紧张。”

我尴尬地抬头,看着陈望。

刚想说点什么,护士阿姨套路太深,趁我走神,一针怼上去!

“哎!好了好了,快放松一下,拔不出来了要!”

我:“……”

陈望:“……”

狂犬疫苗不止要打一针,我施施然收起了后面的单据,放进包里。

陈望去帮我交了费,然后说要开车送我回去。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我想我要是坚持说自己打车,也有些过于矫情了。

就这样,我乘坐陈望的车子到了家楼下。

看着楼上窗户隐隐约约里透着的灯,心中杂陈五味。

我已经很久没有晚归了。

自从女儿没了,我的生活除了黑白灰,就没有别的色彩。

没有认识新的人,也没有发生过今晚这样又无厘头又悲催的新鲜事。

我拿出钥匙开门,想着不知道徐斌有没有下夜班回来的时候,突然间,我意识到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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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硬着头皮解释:“陈总,我……现在在我朋友家。

要不,我还是自己过去吧。就不麻烦你了。你放心,我马上就过去,我们可以提前一个小时对下资料。”

我的资料都在电脑里,甲方爸爸让我怎么改,我就怎么改。

“地址发我。”

陈望说完,挂了电话。

蓝瑶从外面大摇大摆进来:“问你呢。黑豆豆浆喝不喝?”

我垂头丧气:我喝你奶奶个爪儿。

捏着手机,我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把蓝瑶家的地址发给了陈望。

我快速起床,洗漱,化妆,然后毫不客气地从蓝瑶的衣柜里拽出一套深蓝色的修身职业西装。

我频频看表,最后丢下一句:“我走了,不吃了。”

“你这是干什么要?”

蓝瑶吐槽:“从我家里睡一夜起来的男人,都没见有你这么慌张的。”

坐上陈望的车,八点半才刚过一点点。

早高峰尚未开始,高架上还是能开出一点速度的。

陈望跟我说了一些今天要开会的注意事项,我听得很仔细,但脸上的表情始终不够坦然。

成年人的心结,不问不说,不表示就不存在。

等红灯的时候,陈望终于说:“高教授,如果我一整天都不打算问你为什么半夜去了朋友家,你是不是一直都没办法专心想工作的事?”

我:“!!!”

“你知道将生态度假中心的概念第一次跟环保生物联名做宣传,

在很多人眼里是很可笑的设想么?如果你一直不在状态,

我很担心公司里那些反对保守派,会理解为我们是要在社区里养鳄鱼,而直接毙掉第一期的投资款。”

我竖起耳朵,挺直腰背。

我说抱歉陈总,我不会跟钱过不去的。

“不过,”我叹了口气,嘴角微微牵起一丝苦笑,

“我确实是因为跟我先生吵了几句,才连夜住到我朋友那里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难以启齿。”

“确实。”

陈望点点头,“如果你说你是因为昨晚弄丢了买的那些东西,于是跟你先生吵架的,才会有点难以启齿。”

陈望说着,伸手往后座方向指了指。

我一回头,目光就落在那只装着情趣内衣的玫红色手提袋上!

我:“!!!”

我说当然不是!

“如果你想倾诉,又不想让我听到。”

陈望说完,打开了车上的音响。

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男人,会喜欢这种重金属摇滚。

我视这种音乐为撕心裂肺,脸上的表情比遇到男人抽烟还扭曲。

他用余光瞄了我一眼,然后关掉音乐。并问我:“说完了么?”

我囧得无地自容,我说陈总您这样做,搞得好像我想放个屁,一直憋着不好意思,于是您善解人意地开了十秒音乐……

陈望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简直崩人设,笑到后面的车子频频鸣笛超车。

而且每辆车过去,都忍不住丢过来一句“傻逼,笑个屁”。

“好笑么?”

我看着他。

陈望稳住方向盘,侧过目光看了我一下:“高教授,没有人说过你很幽默么?”

“有啊。”

我靠在车座椅上,茫茫然目视前方。

我一直都是个很幽默的女孩,跟我爸一样。

我爸就是那种,对着野生动物拍照时嘴巴里还能不停说rap的人。

可他死的时候,饱受着病毒的折磨。

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舌头溃烂肿胀得像一条花斑蟒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可能老天爷总是觉得,幽默的人抗压能力最强了。

所以什么样命途坎坷的KPI,都交给我们这样的人来背负。

我那么乐观积极,开朗幽默。为什么要用我女儿的死,夺走我身上所有的正能量?

转脸向着窗外,我赶紧用右手指尖轻轻按了下眼内角。

那里是泪水最容易决堤破防的位置,我以为这样,陈望就看不到我差点流眼泪了。

可是我却疏忽了,右手抬起时,手腕上那道深深的割腕伤正面暴露在陈望的眼前……

终于来到华西集团楼下,陈望问我:“吃早饭了么?”

我嗯啊了一声,吞吐道:“吃,吃了……”

咕噜咕噜,小时候撒谎鼻子会变长,长大的撒谎肚子会叫。

“我去买。”

陈望把车靠边熄火,然后指了指大厦前面那一排C位停车位:“麻烦你帮我停下车。”

没等我应声,陈望便丢下驾驶室走了。

我看到他似乎去了马路对面的便利店。

陈望开的是一辆黑色的SUV,百万级别的车,对他这样的身价来说,算是低调了。

我在保安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把车停稳。

可偏偏在转一个直角的时候,好像有那么一点小碰震!

我没开过SUV,视角实在生疏。

我赶紧下来查看,就看到车左侧似乎是有一道划痕。但我实在不能确定这是陈望车上本来就有的,还是我刚才不小心中招了。

我又不好直接跟陈望问,因为多半他都会说是自己本来就有的。

那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绕着车子转了两周,我无奈问保安师傅说:“不好意思,刚我转弯的时候有没有撞到,我好像听到有一声嘎吱。”

保安也很无奈,他说按理说没有痕迹就没撞上,有划痕的话,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碰的,这种要鉴定得专门送去车检。

“哎,要不你看看行车记录?”

保安提议道。

我心想这倒也是个好办法。

于是立刻回到驾驶舱,想要看看刚才的录像。

可是这款记录仪的用法我不是很了解,有时间片段抓取,有按日期检索等功能。

我不好乱翻人家的隐私,所以赶紧点了今天早上八点半,我上车以后的时间轴,然后试图快进到刚才的画面——

可当我看到记录仪里的画面出现了我家楼下,才意识到自己弄错了快进的方向。

向后快进,变成了向前快进。调到陈望去我家楼下等我的时间段了!

我赶紧往回拨,可就在这时,画面里突然出现了一辆熟悉的车。

那不是徐斌的车么?

陈望在我家楼下等我,所以记录仪里有我家的车子是很正常的。

但接下来一幕,让我怒火中烧!

我看到徐斌和陶静一起从门栋里走出来,陶静抱着小宝。

徐斌拉开后座的门,送两人坐进去。

这期间,陶静的身体贴着徐斌,徐斌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看上去,就像男人揽着女人的肩,怀抱着她,将她和孩子送上车。

三个人宛如一家三口。

我坐在车里,耳朵嗡嗡直响。

徐斌出轨了?

跟陶静在一起了?

我看着他们亲密互动的样子,愤怒燃烧着血液,禁不住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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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没了之后,我无数次想和徐斌分开,我一度觉得我们过不下去了,巨大的伤痛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但他坚定的走向我,抱住我,哭着求我再试试。

我不是心软,我只是爱他。

难熬的时光里,我们相扶相持着痛过,好不容易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现在,他却要抛下我,背叛我,将我再度推入深渊。

看着画面上的一家三口,我突然觉得好讽刺。

是不是只要有一个孩子,一个贤惠的女人跟他共组家庭就足够了,这个女人可以是任何人,这个孩子也可以是任何一个孩子?!

那我和丫丫算什么呢?

蓝瑶总说,徐斌是给人心开刀子。

所以他理智,心肠硬。

我是给研究动物习性的,所以我的感性和共情,跟猴子没什么区别。

真他妈的有道理。

所以在我还守着这个四面透风的家墙,想着要不要再生一个孩子,再为我们爱情结下一个结晶的时候。

徐斌已经抬起头,昂首挺胸地开始了新的生活。

也是,我这个负能量爆棚的原配妻子,除了会沉浸在丧女之痛,发狠誓逼他跟他妈妈老死不相往来之外,我还能给他带来什么?

我想,我错的最离谱的地方大概就是——

我还以为徐斌是跟我一样痛苦的。

我还以为徐斌的痛苦,是会跟我一样长久的。

泪水砸在方向盘上,我抖抖索索地用手机拍下了行车记录仪里的那一段画面。

推开驾驶室的门,我泪流满面地看着面前的陈望。

他手里拎着一个加热过的三明治,还有一杯热豆浆。

“黑豆浆。”

他说。

我摇头,哽咽着说:“陈总,我……我有点不舒服,我想请个假。”

陈望是我们合作的甲方,并不是我们单位的领导。

但此时的我,已经头昏脑胀,语无伦次了。

我没有任何状态继续工作,只想逃走。

我把笔记本电脑塞给他:“麻烦你让秦老师和蔡老师讲吧,资料都在桌面上,我……”

“没关系,你不舒服可以暂时取消。”

陈望说。

“谢谢陈总,真的很抱歉。”

我转身离开大厦停车场,一路匆匆行如风。

我的过往,我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过隙回旋,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像这座城市里的游魂。

直到太阳下山,手机里传来徐斌的消息。

【高韵,下班没?我们回家好好谈谈吧。】

【好。】

我到家时刚刚四点,徐斌不在,陶静和小宝也不在。

屋子里冷锅冷灶的,好像一整天都没人的样子。

我静静坐在沙发上,我想,丫丫走后的这小半年,日子每天都是这样冷清,看不到生机。

徐斌受够了,可以,我放他走。

我是那只叫圆圆的雌猩猩,永远不会像动物世界里的父亲一样自私与残忍。

半小时后,徐斌回来了,陶静和小宝跟他一起进的门。

我没开灯,所以妥妥将他们“一家三口”吓得不轻。

“高韵!你……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不是你发的消息让我回来的么?”

我冷笑。

徐斌一脸懵。

然后我看到陶静走上前,尴尬地看看我,又看看徐斌。

“徐主任,不好意思,是我用你的手机给高教授发的消息。”

“你干什么这样做?”徐斌质问道。

“对不起,我是不想让高教授一直误会,我不想破坏你们的感情,想让你们能好好聊聊……”

陶静泪汪汪的样子,我见犹怜。

我说:“你用我老公的手机给我发消息,不是示威难道是示好?收起你那点小聪明。你演的不累,我看着累。你也别再示范你那拙劣的演技了,我马上就会成全你们。”

不给陶静开口的机会,我站起身,把两本结婚证直接甩在徐斌脸上。

“明早九点,把手续办了。但是今天晚上——”

我转向陶静,“今天晚上我依然是徐斌名正言顺的妻子,我依然有权利辞退我家的保姆。哪怕他明天八抬大轿把你娶进来,但今晚,你必须给我滚出去。”

说完,我刚要转身,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不是今晚。这房子是我结婚前的资产。徐斌怕是没有资格把你娶进来吧?你们两个都给我滚。”

“高韵你先冷静点!”

徐斌上前一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

“我很冷静。”我甩开他的手,“别用你碰过别人的脏手碰我!”

徐斌不解的看着我,“你在说什么?!”

他这一副无辜的样子,立即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我再也维系不了成年人的体面了。

我冲着他怒吼:“徐斌,你真以为我瞎么?!谁给你的勇气就连搂搂抱抱都不用掩人耳目,光天化日之下你不怕邻居看,你怕不怕女儿在看!”

我以为我会很坚强,我以为今天这一整天下来,我已经足够冷静到能跟他们摊牌的程度。

然而并没有,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成行。

模糊的视线里,我甚至能感受到陶静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她心里一定在笑我吧。

二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看着我一个快三十的女人在这儿歇斯底里,而她,在暗自得意着自己青春美好的胶原蛋白。

她懂什么是婚姻,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生活的一地鸡毛么?

命运张开的巨口,当初是怎么将我吞噬,未来就会将她怎样扒皮抽筋。

“小静。”

徐斌转向陶静,不耐烦挥挥手道:“你先回避一下,我跟高韵说几句话。”

陶静走了,我的情绪也稍有平复。

我与徐斌坐在沙发的两侧,鲜红的结婚证摆在中间,气氛安静得让人窒息。

“高韵,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跟我过不下去了。”

徐斌点了一支烟。

他戒烟好久了,因为丫丫那会儿有过敏性咳嗽,他便不抽了。

后来丫丫走了,他又开始抽。

再后来小宝来了,他又不碰烟了。

这个对自己都能残忍得反复横跳的男人,我想,我怎么能一直就这样相信他会陪我一辈子不变呢?

我说,徐斌你别装了。

我把手机打开,给他看我录的那段监控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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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韵,我们谈谈好么?】

徐斌发过来的。

简单又无痛痒的几个字,把我的起床气和失落感揉在一起,砸向床头。

我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徐斌,这件事到底有多难解决?一个保姆,敢在女主人的饭餐里吐口水,而你作为男主人的态度,居然是还要谈一谈?”

“高韵,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激动?”

徐斌在电话里的口吻,像极了反客为主的质问,“很多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你想想看,是不是你先入为主地排斥我妈,进而排斥我妈带来的孩子,然后继续排斥这个孩子的保姆?”

“我排斥你妈,难道不应该么?”

我冷笑道:“她害死了我的女儿——”

“所以你过不去的心结永远就只是这件事不是么?高韵,你不要再找借口看这个不顺,看那个不对了行不行。女儿已经走了,是你说的日子还要过,还要往前看。你每天这样折磨我,折磨你自己,图什么?”

我被徐斌气得几乎心梗,看来心外科主任的名声不是盖的,不仅擅长治疗心脏有问题的人,还擅长把人气出心脏问题。

“你是不是疯了徐斌?我只是想要换一个保姆,是有多难?我讨厌那个女人跟我假惺惺作态的样子,我讨厌她自作主张在我的家里刷纯在感。我不想提你妈,也不想提丫丫,我就是要换了陶静,哪怕换个比她贵一倍的育婴嫂,钱我可以帮你出,小宝你想养我也可以帮你一起养,但这一切跟陶静没有关系,我不想再见到她徐斌你是听不懂人话么!”

啪一声,我气呼呼地把电话挂断。

蓝瑶跑进来,一脸慌张:“怎么了高韵!”

“没事。”

我擦了一把湿润的眼睛,咬咬牙,偏开脸。

蓝瑶:“你凌晨三点跑我家睡觉,一大早电话里大吼大叫,还跟我说没事?”

“那你还问。”

我跳下地,去厕所。

坐在马桶上,我用手抓着头发,颓然拄着膝盖。

我沮丧极了。我不想跟徐斌吵架,说真的。

一地鸡毛的生活,无问对错。

而我之所以还能坚持在这段婚姻里,终究是因为爱大过绝望。

可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与徐斌之间的交流变得这么不顺畅。

我误以为是丫丫走后的这小半年,我的情绪和状态始终游走在崩溃边缘,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而事实上,丧女之痛不过是放大了长久以来始终存在的问题。

就比如说,【我们谈谈】这四个字,其实是徐斌这些年来最强大的缓兵术。

他会用这种看似非常冷静的态度,直指我的冲动和激烈。

好像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我不够成熟,不够三思而造成的不良后果。

例如怀孕时的患得患失,产后的婆媳矛盾,被催生二胎的崩溃,林林总总。

他好像就只会说一句【我们谈谈】,而谈谈的结果也只会是以我的一步步妥协来告终。却从来没有一次,是直面我的困难,而义无反顾帮我给出解决的方案。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恋爱那会儿,徐斌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说渴,他就帮我拿水;我说冷,他就帮我捂手;我说自习室很吵,他就会去跟后面聊天的同学理论。

总不会像现在这样——高韵我们谈谈,你为什么这么冷?明明说了让你多穿衣服你不肯,偏要美丽冻人,你看我就不冷是不是?

这种说出来矫情,吞下去噎人的围城之痛,或许跟失去丫丫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一不小心想太多了,以导致今天早上又一次严重的便秘。

蓝瑶在外面吼:“高韵!你手机响!”

我以为是徐斌,但我现在真的不想理他。

“帮我挂了。”

“不是老徐。”

蓝瑶大大方方踹开洗手间的门,把手机丢给我。

我看了一眼上面跳动的陌生来电,心说,怎么不是?

徐斌一向这样,每次吵完架被我挂电话后,他都会就手拿别人的手机再打。

一看这个号,就知道肯定是陶静的。

我按下接听键,强屏着怒气:“徐斌我再说一遍,她留我走。你要是真觉得这么难做,不如一步到位——”

“高教授。”

电话那段传来陈望的声音,我的手机当场下掉了。

“喂?!”

“高教授?我是陈望。你在听么?”

蓝瑶拎着豆浆机,从洗手间外面探头进来。

看我一脸惨白,跟见鬼了一样盯着地上喂喂作响的手机,蓝瑶嗤了一声,一边用夹子音嘲讽我,一边摇头摆尾地走了。

“哎呀真可怕~手机里竟然会有人说话的声音呢!好吓人呀~”

要不是因为我被马桶封印了,真想跳起来冲着她的蜜桃臀给上一脚!

我抖抖索索地捡起手机,小心喂了一句:“陈,陈总。”

“我在你家楼下。”

陈望说。

我当时第一反应,他不会是专门来送情趣内衣给我的吧?

“陈,陈总,我……你怎么来了?”

“我接你去公司。”

听我语无伦次的样子,陈望的口吻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耐,“昨天签约会上你们所长说,让你和另外两位老师去我们甲方做正式的项目述职。”

“啊?”

我捏着电话,彻底懵了。

听筒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呼吸,应该是陈望在叹气:“高教授,你是不是忘了?”

“我……”

我哪里是忘记了,我根本就没仔细听。

昨天下午在单位闹出那么大的乌龙,三点签约仪式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浆糊,所长和科长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一耳朵进另一耳朵出,整个人都是神游天际的。

“抱歉陈总。可是我——”

我该怎么跟陈望解释,昨天半夜一点他亲自把我送到家门口?然后今天早上,我却睡在我闺蜜家——

还是水仙苑这种名声很特别的地标性小区?!

如果我解释为我梦游的话。他会相信我真的梦游,还是会更相信我跟我老公吵架了呢?

我挠头:“陈总,我还是自己过去吧。就不麻烦您了,您——”

“我刚回国,这是我在公司任职副总以来的第一个项目。虽然我并不在意少数人的眼光,但还是希望能把初期的每个环节都做到尽善尽美。”

陈望说得很诚恳,“高教授,你连今天有项目述职都忘了,如果我不提前接上你,交代几句细节。你觉得我能放心么?”

“我……”

“高韵,我给你弄黑豆豆浆吧!促进排卵的!”

蓝瑶在她的开放式厨房里冲我喊了一声,那清脆的穿透力,就跟在直播间里大喊“谢谢榜一大哥冲的火箭”一样。

你说,榜一大哥听不听得见?

在陈望面前,我已经不知道社死这两个字到底该怎么写了!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只有我的心跳和陈望的呼吸。

几秒后,对方说:“高教授,你家保姆不错,做事很专业。”

我恨不能一头撞死在豆浆机上。

小说《以我深情祭岁月》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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