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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吃软饭:从打脸岳父开始崛起郑仪林沐晴

风时运 著

女频言情连载

下课铃响,学生们陆续起身离开。郑仪刚收拾好笔记,就听见徐教授的声音从讲台传来:“郑仪,等一下,去我办公室一趟。”他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点头应下:“好的,老师。”教室里很快变得空旷,郑仪跟在徐教授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徐教授步伐稳健,一路没说话,直到推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刻。郑仪看到王振国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动静时抬起了头。“来了?”王振国语气平淡,就像在面对任何一个普通学生。徐教授随手关上门,笑着倒了杯茶:“郑仪,这是王部长,我多年的老朋友。”郑仪恭敬地鞠躬:“王部长好。”王振国合上文件,直入主题:“你在课上提到的‘三层裁量标准’,有没有具体的实施细则?”这是一道考题。郑仪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稍微思考了两秒,然后说:“王部长,如...

主角:郑仪林沐晴   更新:2025-07-03 20: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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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郑仪林沐晴的女频言情小说《拒吃软饭:从打脸岳父开始崛起郑仪林沐晴》,由网络作家“风时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下课铃响,学生们陆续起身离开。郑仪刚收拾好笔记,就听见徐教授的声音从讲台传来:“郑仪,等一下,去我办公室一趟。”他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点头应下:“好的,老师。”教室里很快变得空旷,郑仪跟在徐教授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徐教授步伐稳健,一路没说话,直到推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刻。郑仪看到王振国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动静时抬起了头。“来了?”王振国语气平淡,就像在面对任何一个普通学生。徐教授随手关上门,笑着倒了杯茶:“郑仪,这是王部长,我多年的老朋友。”郑仪恭敬地鞠躬:“王部长好。”王振国合上文件,直入主题:“你在课上提到的‘三层裁量标准’,有没有具体的实施细则?”这是一道考题。郑仪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稍微思考了两秒,然后说:“王部长,如...

《拒吃软饭:从打脸岳父开始崛起郑仪林沐晴》精彩片段




下课铃响,学生们陆续起身离开。

郑仪刚收拾好笔记,就听见徐教授的声音从讲台传来:

“郑仪,等一下,去我办公室一趟。”

他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点头应下:

“好的,老师。”

教室里很快变得空旷,郑仪跟在徐教授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

徐教授步伐稳健,一路没说话,直到推开办公室门的那一刻。

郑仪看到王振国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动静时抬起了头。

“来了?”

王振国语气平淡,就像在面对任何一个普通学生。

徐教授随手关上门,笑着倒了杯茶:

“郑仪,这是王部长,我多年的老朋友。”

郑仪恭敬地鞠躬:

“王部长好。”

王振国合上文件,直入主题:

“你在课上提到的‘三层裁量标准’,有没有具体的实施细则?”

这是一道考题。

郑仪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稍微思考了两秒,然后说:

“王部长,如果真要制定细则,我认为应该先找到几个试点地区做压力测试。”

“哦?为什么?”

王振国目光锐利。

“因为执法场景千差万别,坐在办公室里想出来的细则,很可能会在基层实践中变形。”

郑仪语气真诚。

“与其匆忙出台,不如先小范围试错,再逐步推广。”

王振国微微挑眉,看向徐教授:

“你这个学生,很务实。”

徐教授笑而不语。

王振国站起身,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郑仪:

“下个月省里要召开‘行政执法规范化研讨会’,这是预备议题。你看看,有什么见解?”

郑仪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一遍。

这是关于基层执法裁量权的改革方案,署名“省委组织部调研组”,级别明显高于普通学生能接触到的范畴。

这是一场即兴考核。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第三条上:

“‘建立执法裁量负面清单’这个思路很好,但可能会让基层执法人员畏首畏尾。”

王振国眼神一闪:

“怎么说?”

“负面清单只告诉执法者‘什么不能做’,却没告诉他们‘可以怎么做’。”

郑仪指着文件。

“我认为应该配套‘正面指引’,列明在各类复杂情况下,如何合法且合理地处置。”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王振国忽然笑了,对徐教授道:

“老徐,这孩子比你当年强。至少没那么书呆子气。”

徐教授哈哈大笑:

“所以我才专门推荐给你。”

王振国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郑仪,你最近在准备公务员考试?”

“是的,笔试在下个月。”

郑仪回答得干脆,没有多余的修饰。

“笔试之后呢?有什么打算?”

“如果通过,就全力准备面试;如果没过,就找份律所的工作,明年再考。”

王振国轻笑一声,放下茶杯:

“律所?不打算继续走体制?”

“考公是我的首选,但不会‘只’考公。我始终认为,职业路径应该有多重准备。”

王振国看了徐教授一眼,点了点头:

“你这学生,倒是不钻牛角尖。”

随后,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郑仪:

“下个月开始,省委组织部有个‘青年干部培养计划’,需要实习生协助调研。如果你笔试过了,可以来试试。”

郑仪接过名片,指尖微不可察地紧了紧。

名片上烫金的单位名称沉甸甸的——省委组织部干部监督处。

这绝不是普通的实习机会。

这可以说是郑仪能够青云直上的大道。

“谢谢王部长。”

郑仪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激动,只是郑重地收好名片。

王振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

“不用谢我,这只是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眼神深了几分。

“至于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

话中有话。

郑仪明白他的意思。

这份实习并非‘安排’,而是一场更严苛的考验。

王振国临走前,忽然回过头,淡淡道:

“对了,听说你和林志远家的女儿有些矛盾?”

郑仪心头一跳,但面上不显:

“确实有些观念不合。”

王振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林志远这个人......本事不大,心思不少。”

他拍了拍郑仪的肩膀。

“好好准备考试。”

这句话几乎是明示,林志远可能已经在背后动了手脚。

但另一个意思就是,如果郑仪你真的有本事,林志远就动不了你。

办公室门关上后,徐教授终于长舒一口气:

“不错,比我想象的表现更好。”

郑仪苦笑:

“老师,我后背都湿透了。”

徐教授大笑:

“王振国这个人,看似严肃,实际最欣赏有胆识的年轻人。”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

“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他那个‘实习计划’,可不是玩笑。”

郑仪翻开资料,第一页就是《青年干部培养计划考核标准》——文字能力、调研能力、抗压能力、政治素养,四项评分,缺一不可。

最下方有一行红字备注:

“表现优异者,可获‘特殊人才推荐’资格,直接进入省直机关。”

徐教授看到郑仪始终盯着“特殊人才推荐”这六个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哈哈一笑,从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慢悠悠地点上。

“林志远的‘特招’和王振国的‘推荐’,看着都是捷径,实际上,天差地别。”

他吐出一口烟圈,在烟雾中眯起眼睛:

“打个比方,林志远给你安排的那个‘工商局企监科特招’,就像给你塞进一艘小渔船,船上他掌舵,航线由他说了算。哪怕你后来当了船长,渔网还攥在他手里。”

郑仪若有所思:

“那王部长的推荐呢?”

“那个啊......”

徐教授弹了弹烟灰,眼中闪过。

“是给你一张远洋巨轮的船票。你可以自由选择航线,前提是,你能通过船长的考核。”

他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份红头文件递给郑仪:





铃声响起,考试结束。

郑仪平静地合上试卷,交卷,走出考场。

阳光刺眼,照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考场外,其他考生或兴奋讨论,或懊恼叹气,更有甚者直接蹲在路边哭了起来。

但他的心情却异常平静。

顺利。

无比顺利。

试卷上的每一道题,他都答得行云流水。

行测的逻辑推理、资料分析,申论的策论撰写、案例剖析,无一不是他前世十年体制经历早已融会贯通的领域。

更何况,这一世他还做了最充分的准备。

走出校门,街上依旧车水马龙,市井吵闹声让他恍如隔世。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车窗微开,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影注视着他,随即消失在车流中。

郑仪没有在意。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被各种目光逼得心虚的寒门学子了。

郑仪刚走出考场没多久,手机就响了。

是徐教授的电话。

“考完了?”

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嗯,刚交卷。”

“别管什么对答案,直接来我家吃饭。”

徐教授语气不容拒绝。

“你师母炖了鸡汤。”

郑仪哑然失笑。前世他也曾参加过这种“师门聚餐”,但那时总因为自卑放不开手脚,甚至在饭桌上都不敢多说话。

“好,我马上到。”

徐教授的家在政法大学的老教师小区,朴素的三居室收拾得干净整洁。

郑仪刚敲门,就看到师母亲自开的门。

“小郑来啦?”

师母慈祥地笑着,手里还拿着汤勺。

“快进来,菜马上好。”

餐桌上早已摆满家常菜:红烧排骨、清蒸鲈鱼、蒜蓉空心菜,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土鸡汤。

徐教授坐在主位,朝他招招手:

“坐我边上。”

饭桌上,徐教授绝口不提考试,只是聊些学术话题,偶尔问他最近在看什么书。

郑仪对答如流,甚至还主动聊起几个法学前沿问题,引得老爷子连连点头。

“你这个小郑啊......”

徐教授喝了口汤,忽然感叹。

“比那些只会死读书的学生强多了。”

师母笑着给他夹菜:

“老徐平时可很少夸人。”

郑仪心头微暖。

前世他太急于证明自己,反而把路走窄了。

这一世他终于明白,真正贵重的关系,往往发生在食堂餐桌,而不是觥筹交错的酒局。

饭后,郑仪主动站起身收拾碗筷,师母刚要阻拦,徐教授却摆摆手:

“让他来吧,这小子现在心里有股劲儿,不干点活儿反而憋得慌。”

厨房里,郑仪熟练地拧开水龙头,温水冲刷着碗碟上的油渍。

师母站在一旁擦着盘子,笑眯眯地问:

“小郑啊,考试考得这么镇定,看来是十拿九稳了?”

郑仪轻轻一笑:

“题目都挺顺手的,至少比当年期末考容易。”

师母被逗笑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会说大话。”

隔着厨房的玻璃门,客厅里传来徐教授打电话的声音:

“......对,是我学生......笔试没问题,面试你再帮忙看看......”

郑仪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师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别多想,老徐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教出几个有出息的学生。他帮你,是因为你值得。”

郑仪低头继续刷碗,心里却翻涌着说不出的滋味。

他知道,徐教授这是在为他铺路。

笔试只是第一关,后面还有更复杂的面试、政审、公示......任何环节都可能被林志远之流做手脚。

但有徐教授这样的师长站在身后,有王振国给出的机会,还有程悦那份意外的助力......

这一世的他,早已不是单打独斗。

收拾完厨房,郑仪回到客厅,徐教授已经挂断电话,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见到郑仪过来,徐教授放下报纸,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封烫金边的邀请函,递给他。

“省法学会下周有个青年论坛,主题是‘基层执法创新’,你可以去听听。”

徐教授推了推老花镜说到。

郑仪接过邀请函,翻开一看。

“第六届江东省法治青年学者论坛”

主办单位:省法学会、省委政策研究室

参会人员:各高校青年教师、实务部门优秀青年干部

规格不算顶级,但含金量十足。

尤其是“省委政策研究室”这个联合主办方,意味着台下很可能坐着能影响政策走向的关键人物。

“谢谢老师,我会认真准备的。”

郑仪郑重收好邀请函。

徐教授满意地点头:

“不急着一鸣惊人,先去混个脸熟。”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王振国那边先别联系,等笔试成绩出来再说。”

这番安排可谓用心良苦。

既给他搭建了向上的阶梯,又不至于让他显得急功近利,更避开了过早卷入高层博弈的风险。

离开教师小区时,暮色已浓。

三月的晚风依旧带着料峭的春寒,郑仪裹紧外套,独自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街边的梧桐树刚刚抽出嫩芽,在昏黄路灯下显得格外脆弱,却又充满生机。

他难得放慢脚步,任凭冷风吹拂脸颊。

这段时间绷得太紧了,重生后的筹谋、考前的冲刺、各方势力的试探......现在笔试结束,终于能短暂地喘口气。

路过一家便利店,他买了两罐啤酒和一袋花生米,站在江边的护栏旁慢慢喝着。

江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两岸的霓虹灯光。

前世他曾经无数次幻想,如果能重来一次会怎样。如今真的回来了,才发现每一步依然如履薄冰。

不过......

他仰头灌下一口冰凉的啤酒,感受酒精在喉咙里燃烧的快意。

至少这一世,他看清了棋盘,也握住了棋子。

远处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大爷大妈们正欢快地扭动着身体。

郑仪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生活本该如此简单而充实,努力工作,平安回家,偶尔和爱人朋友小聚,在平凡的日子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可惜前世他太过执着于出人头地,反而迷失了本心。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儿子,考试还顺利吗?别太累着自己,妈给你寄了腊肉,记得去取快递。”

简单的文字,却让他眼眶微热。

前世因为工作不顺,他很少回家,甚至渐渐疏远了父母。

如今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飞快回复:“考得很好,下周我就回家看你们。”

这一次,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问心无愧。

啤酒罐见底,夜风渐凉。郑仪将空罐扔进垃圾桶,不在停留。




随着蛋糕残屑被收拾干净,宾客们陆续告辞。

刘宗明临走前特意又跟郑仪握了握手,低声说了句“日后多联系”,这才拽着不情不愿的儿子离开。

其他年轻人也收起先前的轻视,客套地道别。

王雯磨蹭到最后,等人都走光了,才扭捏地走到郑仪面前。

“表哥......“那个,谢谢你送的耳坠。”

郑仪正在帮舅妈收拾茶几,闻言抬头一笑:

“不客气,很适合你。”

王雯咬了咬嘴唇,突然压低声音:

“你......你是不是认识什么大人物啊?我看刘叔叔对你特别......”

“雯雯!”

舅妈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皱眉打断。

“别瞎打听。”

王雯撇撇嘴,却没像往常一样顶嘴,只是嘟囔着“我就问问嘛”,转身上楼了。

舅妈叹了口气,对郑仪歉意道:

“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

郑仪把最后一摞纸杯扔进垃圾桶。

“舅妈,我也该回去了。”

“这么晚了,住这儿吧?”

“不用,明天还有事。”

舅舅闻声从书房出来,坚持要派司机送他。

回程的车上,郑仪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脑海中回放着今晚的种种。

刘宗明的惶恐、表妹的转变、那些年轻人探究的目光......

权势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他甚至还没正式踏入体制,仅仅因为与徐永康、王振国扯上关系,就足以让一个地产商战战兢兢。

夜色深沉,城市的灯光在车窗外流淌。

郑仪靠坐在轿车后座,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

但他心里更清楚:

刘宗明畏惧的不是“郑仪”,而是那个可能存在于他背后的关系网。

但如果有一天,当“郑仪”这个名字本身就有足够的重量时......

他望着窗外闪过的霓虹,嘴角微微扬起。

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车子在出租屋前停下。

郑仪道谢下车,夜风拂面,月光如水般洒落在老旧的小区路面上。

明天,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笔试成绩即将公布,省法学会的论坛要准备发言稿,王振国的青年干部计划也需提前谋划......

一步一步,脚踏实地。

他要让“郑仪”二字,不再需要任何前缀与后缀来证明价值。

清晨的图书馆安静肃穆,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质长桌上。

郑仪正在整理省法学会论坛的发言稿,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他专注到甚至没注意到有人在自己对面坐下,直到一声迟疑的呼唤响起。

“郑......仪?”

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

郑仪抬头,看见一个穿着褪色牛仔外套的年轻人局促地站在桌前。

那人皮肤黝黑,手掌粗糙,眉宇间依稀还能辨认出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张......海峰?”

郑仪手中的笔啪嗒掉在桌上。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高中时他们是最要好的兄弟,一起打球,一起熬夜备考,约定要一起考到省城的大学。

可就在高三那年,张海峰的父亲在工地出事瘫痪,他被迫辍学打工,两人就此断了联系......

张海峰咧开嘴笑了,眼角的皱纹比实际年龄更深: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怎么可能忘记。”

郑仪猛地站起身,差点碰翻椅子。

“你怎么在省城?”

“在城南物流园当搬运工,都干了四年了。”

张海峰搓了搓满是茧子的手,目光扫过郑仪面前的法律文献。

“你果然考上政法大学了,真好啊......”

那语气里的羡慕让郑仪心头一紧。他不由分说地拉老友坐下:

“今天必须好好聊聊!”

两杯热茶在桌上袅袅冒着白气。

张海峰说起这些年的经历:白天搬运货物,晚上自学高中课程,去年终于拿到了成人高考的录取通知书。

“虽然只是个专科,但我想学法律。”

他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法学概论》,书页上密密麻麻全是笔记。

“遇到工友被欠薪,或者工伤索赔,连个帮忙看合同的人都找不到......”

郑仪眼眶发热。

前世他从大学毕业后就渐渐疏远了旧日亲友,甚至后来听说张海峰为讨薪被打断肋骨,也只是汇去两千块钱了事。

而现在,这本被翻烂的教材就在眼前,诉说着一个从未放弃的灵魂。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拿过那本书:

“有什么不懂的,我帮你。”

翻看着张海峰的笔记,郑仪暗自惊叹。

虽然只是自学,但他的法律条文引用精确,案例分析也逻辑清晰,完全不像门外汉的手笔。

只有在涉及最新政策解读时,才显出些微滞后,毕竟一个物流搬运工,眼界只有那么高。

“你底子比我们学校不少学生还扎实。”

郑仪真心实意地说。

张海峰挠挠头,憨厚一笑:

“就是瞎琢磨。上次帮工友讨薪,老板说‘有本事去告我’,我连夜查了劳动仲裁流程......”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郑仪能想象那个画面,昏暗的工棚里,一个满身疲惫的年轻人就着手机微光,逐字研究法律条文。

“海峰。”

郑仪突然做了决定。

“下周三省法学会有个论坛,你跟我一起去吧。”

“啊?”

张海峰瞪大眼睛。

“我、我这种......”

“论坛主题就是‘基层执法创新’,正需要你这样的实践者。”

郑仪翻开议程表指给他看。

“特别是你处理过的农民工维权案例,比纸上谈兵强多了。”

张海峰黝黑的脸庞涨得通红,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角:

“可我就穿了这身......”

“穿我的西装,就这么定了。”

郑仪斩钉截铁的说到。

阳光渐渐西斜,两人在图书馆门口分别时,张海峰突然问:

“郑仪,你现在......算是大人物了吧?”

郑仪一怔。

张海峰的问题像一记闷雷,轰然砸在郑仪心头。

晚风吹过,他站在图书馆台阶上,竟一时语塞。

是啊,自己威风了。

徐永康的器重,王振国的青睐,生日宴上众人敬畏的目光......

可这些光环之下,自己真正做了什么呢?

帮表妹挑选过一对精致耳坠?

在权贵子弟面前赢得颜面?

还是处心积虑铺设自己的青云路?

而面前的张海峰,这个睡工棚吃冷饭也要自学法律的兄弟,已经用他粗糙的双手,真真切切地帮工友讨回过血汗钱。

郑仪喉头滚动,最终缓缓摇头: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

他注视着张海峰洗得发白的衣领、指甲缝里洗不净的机油渍,还有那双依然明亮的眼睛。

“但你才是真英雄。”




晨露未晞,政法大学的梧桐道上。

张海峰穿着洗净的蓝色工装,脚下是刷得发白的劳保鞋,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用力,仿佛要把鞋底沾着的物流园尘土,深深印在这所高等学府的地面上。

“别紧张。”

郑仪拍拍他绷紧的后背。

“徐老师最讨厌装腔作势的人。”

法学院三楼,徐永康的办公室门敞开着,老人正在给一盆绿萝浇水。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

“进来吧,工人阶级同志。”

张海峰的脚步猛地顿住。

这个被工头骂过“臭苦力”、被保安赶过“别弄脏地板”的搬运工,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同志”称呼他。

徐永康转过身,目光落在张海峰磨破的袖口和粗糙的手掌上,忽然伸出双手。

那双写过多部法学著作的手,稳稳握住了沾满机油与茧子的手。

阳光斜斜地照进办公室,三个身影围坐在旧茶几旁。

张海峰起初磕磕巴巴,但当讲到工友们如何凑钱买法律书籍、如何轮流守夜研究仲裁流程时,语言突然变得流畅有力,徐永康时而拍腿叫好,时而皱眉记录。

郑仪注视着这一幕,恍惚看到两条原本平行的生命线,在此刻历史性地交汇。

茶水续了三巡,徐永康忽然问:

“海峰同志,论坛发言稿准备好了吗?”

“我、我读的书不多......”

“要的就是这个!”

老教授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茶盏叮当作响。

“你不需要像那些专家一样引经据典,说说你帮工友讨薪时,劳动局的门往哪边开?仲裁庭的椅子有多凉?老板的律师怎么用法律条文绕晕你们?”

张海峰黝黑的脸渐渐涨红:

“这些......真的能说?”

“不但要说。”

徐永康眼中闪着锐利的光。

“还要当着王振国的面说!”

窗外,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书架上那排精装法典上。

一个皓首穷经的学者,

一个摸爬滚打的工人,

一个重拾初心的青年。

阶级或许不同,但此刻,他们都是同志。

夕阳西垂,张海峰走在高大的梧桐树下,手掌轻轻拂过斑驳的树皮。

身旁不时有学生骑车掠过,书包里露出《刑法学讲义》的边角,车铃声清脆地划破黄昏。

“想过吗?”

郑仪突然问。

“如果当年......”

“天天想。”

张海峰笑着摇头,目光追随着远处图书馆的尖顶。

“特别是头两年打工时,每次路过大学门口,都会算,这时候我本该在哪个教室上课。”

郑仪沉默着。

前世他大学毕业后忙于钻营,早忘了这个少年时的兄弟,更不曾知道对方承受了多少遗憾。

“后来就想通了。”

张海峰弯腰捡起一片完整的银杏叶,对着夕阳细看叶脉。

“我爸现在还瘫在床上,我妈在菜市场有个摊位,工友们叫我‘张律师’......这条命啊,它不给你走直线的机会。”

风吹动树影婆娑,恍惚间郑仪似乎看见另一个时空的画面,意气风发的张海峰穿着学士服,站在政法大学的礼堂前抛起方帽。

“后悔吗?”

“悔有什么用?”

张海峰把银杏叶塞进《法学概论》的书页里。

“我现在帮老李头讨回的工钱,可比文凭实在。”

教学楼里传来下课铃声,年轻学子们如潮水般涌出。两人逆流而行,一个穿着笔挺西装,一个身着洗旧工装,却同样踏着坚定的步伐。

梧桐树的影子越来越长,渐渐将他们的背影融为一体。

遗憾当然有。

但生命的价值,从不只因一条未走的路而黯淡。

郑仪的出租屋很小,一张书桌、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就占去了大半空间。

张海峰环顾四周,目光在墙面的裂缝和发黄的天花板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那张堆满书籍的桌上。

公务员考试资料、法学专著、还有一叠手写的论坛发言稿。

“你这条件也不比我强多少嘛。”

他咧嘴笑道,故意用肩膀撞了下郑仪。

“未来的大干部就住这儿?”

郑仪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电炉:

“大干部现在要给你煮泡面,加两根火腿肠,够奢侈了吧?”

两碗热气腾腾的泡面摆在床头柜上,香肠被郑仪用水果刀切成精致的花刀,在面汤里舒展开来。

张海峰盘腿坐在地上,吸溜了一大口面,突然笑起来:

“还记得高三那次吗?你帮我给班花递情书,结果她以为是你要表白。”

郑仪差点呛到:

“后来她给我送了一个月早餐,真是受宠若惊啊!”

“谁让你当年是学霸,全校女生暗恋对象。”

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着久违的笑声。泡面的热气模糊了两人现在的模样,仿佛又变回了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张海峰用塑料叉子搅动着面条,忽然问:

“大学谈对象没?”

郑仪的手顿了顿。前世的婚姻像场噩梦,林沐晴精致的脸庞与冰冷的眼神闪过脑海。

“没有。”他简短地回答,转而问道,“你呢?”

张海峰耳根突然红了:“厂里有个姑娘......纺织车间的。”

灯光下,这个扛着百斤货物眉头都不皱的汉子,此刻捧着泡面碗的手指竟然有些发抖:“她帮我缝过三次工作服,有次我中暑,还是她发现的。”

郑仪看着他眼中的光彩,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那时他眼里只有“高门贵女”林沐晴,何曾注意过身边平凡的温暖?

“她叫什么?”

“刘小雨。”张海峰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浅蓝色工装,站在纺织机旁腼腆地笑着,眼睛弯成月牙。

“真好。”

郑仪轻声说。

他盯着泡面碗里飘着的油花,思绪却被张海峰的话引向了程悦。

那个在图书馆偶遇时的女孩,在游乐园戴着发光发卡大笑的女孩,程家的掌上明珠。

相比林家,程家不高吗?

何止是“高”。省委秘书长的独女,家世比林志远还要显赫。

但奇怪的是,和她相处时,郑仪很少想起这些标签。

“喂,发什么呆?”

张海峰用叉子敲了敲他的碗边。

“该不会真有情况吧?”

郑仪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

“我这辈子不想谈感情了。”

张海峰挑眉:“被伤过?”

“算是吧。”

郑仪含混地带过,不想提及前世那段畸形的婚姻。

张海峰的目光在郑仪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默默地低头吃完了碗里已经有些发胀的面条。

张海峰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伤痛不需要安慰,有些决断不必急着推翻。真正的朋友,懂得在沉默中给予理解,在适当的时候留下空间。

这就是工人阶级的智慧,不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却总能给出最踏实的陪伴。




走出徐教授的办公室,郑仪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略微放松。

他看了眼腕表,距离下午的图书馆复习还有一段时间,便决定去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稍作休息。

推开咖啡馆的门,浓郁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

他点了一杯美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才缓缓翻出王振国的名片。

省委组织部干部监督处。

这个部门的名字,本身就意味着某种权力。

前世在体制内摸爬滚打的郑仪深知,能进入这个部门的实习生,几乎都是“重点培养对象”。但他同样明白,机会越大,意味着考验越严苛。

他轻轻摩挲名片,脑海飞速运转。

接下来该怎么准备?如何在确保笔试成绩的同时,提前做好进入“青年干部培养计划”的准备?

是否应该......

“可以坐这里吗?”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思绪。

郑仪抬头,看到一名女生端着咖啡站在桌边,短发利落,白衬衫配牛仔裤,干净清爽。

女孩见他抬眼,微微一笑:

“其他座位都满了。”

郑仪点头示意:

“请便。”

女孩坐下后,却没有立刻享用咖啡,而是用略带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郑仪,对吧?”

郑仪挑了挑眉:

“我们认识?”

“徐教授的《行政法案例研讨》课,刚刚我也在。”

女孩笑意加深。

“你的发言很精彩。”

郑仪恍然,客气地点头:

“谢谢。”

“我叫程悦,法学院研二。”

她伸出手。

郑仪握了下她的手,触感微凉却有力,带着一丝干练的气息。

“你是今年毕业吧?”

程悦问。

“听说你拒绝了林家的安排?”

消息传得还挺快。

郑仪淡淡一笑:

“看来学校里的八卦链效率很高。”

程悦噗嗤一笑:

“林家父女的作风,不少人都清楚。”

她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

“不过,我没想到你敢直接和王部长对话,他可是省里有名的‘冷面阎王’。”

郑仪喝了口咖啡,不动声色:

“你知道他是谁?”

“当然。”

程悦眼尾微挑。

“我父亲在省委办公厅工作,王部长偶尔会来家里吃饭。”

郑仪手指一顿。

省委办公厅?

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单位......

郑仪的手指在咖啡杯沿轻轻摩挲了一下,抬眼看向程悦。

她的神情自然,不像是在刻意炫耀,倒更像是一种习以为常的陈述。

“我父亲在省委办公厅工作”。

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就像在聊今天的天气一样稀松平常。

政法大学里从不缺家世显赫的学生,有些人低调内敛,有些人则恨不得把“背景”写在脸上。

而眼前的程悦,显然属于前者。

“原来如此。”

郑仪笑了笑,没有过多试探,只是随口接了一句。

“王部长确实很有气势。”

程悦抿了一口咖啡,目光带着几分欣赏:

“不过你也不差,能在他面前不怯场的人可不多。”

她顿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

“对了,你既然拒绝了林家,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郑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对林家很了解?”

程悦嘴角翘了翘,带着一丝不屑:

“谈不上了解,只是听说过他们家的作风。”

她耸耸肩。

“林志远在工商系统盘踞多年,喜欢搞小圈子那一套,不过......”

她故意留了个话尾,意味深长地看着郑仪。

“不过什么?”

“不过,他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程悦轻笑。

“省里正在推动‘阳光执法’改革,他那一套老方法,怕是快行不通了。”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郑仪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趣,只是点点头:

“改革是好事。”

程悦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忽然从包里抽出一张便签纸,写下一串号码递给他:

“如果你笔试过后需要什么资料,或者对‘青年干部培养计划’有什么疑问,可以找我。”

郑仪接过纸条,上面是一串手机号,字迹清秀却干脆,和她的人一样利落。

“谢谢。”

程悦单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看着郑仪:

“对于你,其实我一直很好奇。”

“嗯?”

“你到底是不是小说男主角?”

她半开玩笑地眨了眨眼。

“高考状元,政法校草,成绩四年第一,还拿了徐教授的特别推荐。”

她掰着手指数。

“前女友还是校花兼工商局副局长的千金,哦对了,你们已经分手了,但这不都是网络小说的故事情节吗?”

郑仪差点被咖啡呛到,勉强咽下去后,无奈一笑:

“少看点网络小说。”

“可你这设定真的很标准啊。”

程悦笑着摇头.

“寒门贵子,打脸反派,贵人提携,现在连我这个‘神秘背景女配角’都登场了。”

顿了顿,她突然问:

“所以你之后是不是还要来个‘三年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

郑仪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他前世在基层苦熬时,闲暇确实看过几本类似的男频爽文,但现实哪有那么戏剧化?

“如果真是小说,我现在应该已经掏出战神令,让林志远跪地求饶了。”

他顺着她的话调侃道。

程悦哈哈大笑,引得周围几桌学生纷纷侧目。

笑罢,她忽然正色:

“说真的,你觉得王部长给你的机会,能把握住吗?”

郑仪望向窗外,梧桐树影在玻璃上摇曳,远处图书馆的尖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转回视线。

“比起被安排的命运,我更喜欢自己闯出来的路。”

程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拎起包站起身:

“行,那我就等着看‘男主角’怎么逆袭了。”

她晃了晃手机。

“别忘了加我微信。”

她走后,郑仪看着那张便签若有所思。

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是巧合还是有意接近?她提到的省委办公厅背景是否属实?又为什么要主动提供帮助?

咖啡已经凉了。

他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无论是不是小说,现实的棋局,向来比故事更复杂。




郑仪回到出租屋,窗外的夜色已深。

他锁上门,顺手拉上窗帘,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新诚集团。

这个前世曾经毁了他的名字,如今竟提前出现在眼前。

更令他警惕的是,他们竟然已经掌握了他和王振国的联系,甚至连程悦的背景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密的试探。

他打开电脑,搜索《经济发展研究》的最新期刊。

翻到编辑团队页面时,周慕云的名字确实列在副总编一栏,而同页最下方,赫然印着学术顾问名单:

程安书,省委办公厅。

程悦的父亲。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新诚集团显然与程家关系匪浅,而周慕云今天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郑仪合上电脑,踱步到窗前。

远处的霓虹灯仍在闪烁,城市的夜晚从未真正安静过。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危险的十字路口。

王振国代表的是体制内的一条路;

新诚集团象征的则是资本与权力交织的另一条路;

而程悦的身份,可能正是连接两者的关键。

前世他不过是林家掌控下的棋子,而这一世,他竟隐约看到了一张更大的棋盘。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

程悦发来的消息:

「听说你今天见到周慕云了?」

郑仪盯着这条信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郑仪沉默良久,终于回复:

「你们认识?」

程悦的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很久,最后只发来一句话:

「明天下午三点,学校南门的上岛咖啡,面谈。」

这不是邀请,而是通知。

郑仪关上手机,闭眼靠在椅背上。

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预料,程悦与周慕云显然有联系,甚至可能代表着某个派系的试探。

如果他不谨慎应对,很可能重蹈前世覆辙,沦为权力游戏中的牺牲品。

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的愣头青了。

第二天下午,郑仪提前半小时到达咖啡厅,选了个监控死角的角落座位。

他点了杯黑咖啡,将手机调到录音模式,反扣在桌面的报纸下。

程悦准时推门而入,今天的她一反常态地穿着正式的白衬衫与黑色直筒裙,长发束成干练的马尾,连走路的姿态都多了几分迫人的气势。

她直接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

“周慕云是新诚集团二把手的儿子,他父亲如今隐退幕后,把权利基本上都交给了他。他表面上做学术期刊,实则是集团的‘猎头’,专门物色有潜力的年轻干部。”

郑仪不动声色地搅动咖啡: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程悦直视郑仪的眼睛,神情认真:

“因为我不希望你被利用。”

郑仪微微挑眉,没有立即接话。

她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看看这个。”

郑仪低头翻看,是一份新诚集团近年来的政商关系分析报告,详尽列出了他们与各级官员的往来,其中林志远的名字被红笔圈出多次。

“我父亲虽然是期刊顾问,但他与周慕云并不是一路人。”

程悦语气坚定。

“这份资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郑仪合上文件,冷静发问:

“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值得。”

程悦的目光毫不躲闪。

“我看过你的论文和调研报告,你是真心想在体制内做实事的人。”

她顿了顿。

“况且,新诚集团这样的存在,本身就是改革需要清除的障碍。”

这番话让郑仪陷入沉思,交谈的高手往往不是只说真话,也不是只说假话,而是真话假话一起说,组成一段令人信服的交谈。

郑仪合上文件,沉吟片刻后问道:

“新诚集团的背景我不意外,但程秘书长为什么会成为他们的学术顾问?”

程悦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微微笑了下:

“三年前省里搞‘营商环境优化改革’,需要学界和企业界提供建议。那时新诚集团还没暴露问题,我爸作为省委改革办的联络人,挂名了几家企业的顾问,后来事务转交其他部门,但期刊的顾问头衔一直没撤。”

她抿了口咖啡,补充道:

“直到去年我们发现他们借这个名头搞利益输送,我爸已经向纪委报备过情况了。”

郑仪若有所思。

这种“挂名”在体制内并不少见,许多专家学者都会在行业协会或企业挂虚职。

关键是背后的实际往来,从程悦拿出的资料看,她父亲显然站在了新诚集团的对立面。

“所以周慕云昨天是在试探?”

“没错。”

程悦点头。

“他们知道王部长看重你,想提前埋线。如果你刚才表现出对新诚的兴趣,这会儿桌上应该已经摆着‘合作条件’了。”

郑仪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微妙的关口。

王振国代表的是体制的正统晋升路径;

程家父女暗示的则是改革派的力量;

而新诚集团这样的资本势力,正在阴影中虎视眈眈。

“公考结束前,我不会再联系你。希望你能考出好成绩,真正属于你自己的成绩。”

郑仪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话中有话。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再没有意外的人或事打扰他备考。

但郑仪知道,暗流从未停止涌动。新诚集团、林家、甚至是王振国和程家,都在各自的棋盘上落子。

而他,必须在踏入体制之前,就看清这盘局的规则。

省公务员局三楼,考试录用处处长办公室。

张明德捏着一支点燃的烟,盯着桌前那份「公考阅卷人员管理规定」,烟灰缸里已经堆了七八个烟头。

林志远一个小时前的电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老张,这事你必须帮我办妥!只要那小子的申论卷子被判‘雷同’,后续的事情我来安排!”

他烦躁地掐灭烟头。

这种事放在五年前或许不算什么,但自从去年省委巡视组进驻后,整个考试流程已经全方位电子监控。

尤其是今年王振国亲自抓“阳光招考”,阅卷组全体专家都要签保密协议,连手机信号都被屏蔽。

这就是刀尖上跳舞。

电话突然震动,屏幕上“林副局长”三个字刺得他眼角一跳。

“老林,你让我再想想......”

张明德一接通就压低声音。

“还想什么?”

林志远的嗓音透着寒意。

“你儿子调经侦支队的手续,我可是特事特办了。”

办公室空调开得很足,张明德的后背却渗出冷汗。

他当然明白这是威胁,如果自己拒绝,儿子不仅去不了经侦支队,说不定还会被“发配”到偏远派出所。

但当他目光扫过墙上挂的「全省优秀公务员」奖状时,妻子在颁奖现场的灿烂笑容突然浮现在眼前。

“爸!我以后也要当警察,像你一样抓坏人!”

十岁儿子的童言童语如惊雷劈下。

“老林。”

张明德突然深吸一口气。

“这事我办不了。”

电话那头静默三秒,随即传来冷笑:

“张明德,你——”

“今年阅卷全程录像,专家组里有三个省纪委派来的观察员。”

他飞快打断。

“你非要动郑仪,等于往王振国枪口上撞!”

挂断电话后,张明德颤抖着手点开邮箱,将早就拟好的「请调基层报告」点了发送。

与其被拖进浑水,不如主动申请去地市躲过这阵风头。




回到出租屋,郑仪重重地坐在床边,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发呆。

书桌上还摊着省法学会论坛的发言稿,写着各种漂亮的理论和官方的措辞。可现在那些文字看起来如此空洞,像是漂浮在纸上,没有半点重量。

张海峰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

“你现在......算是大人物了吧?”

郑仪捂住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重生以来,他太执着于“赢”,太执着于弥补前世的遗憾,太执着于要在权贵面前证明自己......以至于差点忘了最初的初心。

是的,他的确在成长,在积累人脉,在向上攀爬。

但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自己的名字受人尊敬?

还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真正为像张海峰这样的人做点什么?

郑仪突然抓过钢笔,在发言稿上划掉整整一页空泛的论述,重新写下一行字:

“真正的法治进步,不在于条文多么完美,而在于每一个普通人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

落笔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乡镇办公室的夜晚,看到前世的自己对着电脑屏幕,无力地修改着永远通不过的申报材料。

但现在不同了。

他撕掉原先的发言稿,铺开崭新的纸张。

这一次,他要讲张海峰的故事,讲那些被拖欠的工资,讲那些看不懂的法律文书,讲一个搬运工如何用自学的知识捍卫尊严。

这也许不是最“聪明”的选择,在那种场合谈农民工维权,或许会得罪某些利益集团,或许会让一些领导觉得不合时宜。

但这是对的。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程悦。

“喂?”

郑仪接起来。

“论坛发言准备得怎么样了?”

她语气轻快。

“我爸说这次有几个重要人物会来。”

郑仪看着眼前刚写个开头的稿子,忽然笑了:

“可能会让某些人不太舒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后传来一声轻笑:

“这才像你,有什么需要的资料,尽管找我。”

郑仪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好意,但他拒绝了,因为有些资料,从来都不是纸上得来的。

挂断电话,郑仪望向窗外的夜空。

星光黯淡,但很清晰。

他终于明白:

真正的重生不是改变命运轨迹,而是在每一个选择面前,记得自己是谁。

这几日,郑仪没再去图书馆,而是辗转搭乘公交和地铁,穿越半个城区去城南物流园找张海峰。

第一次踏入物流园时,扑鼻的机油味和嘈杂的机械轰鸣让他脚步微顿。

这里与他平日接触的学术殿堂、政府机关截然不同,货柜车扬起尘土,工人们喊着号子装卸货物,汗水浸透的工服在阳光下泛着盐霜。

“这边!”

张海峰从一辆大货车上跳下来,抹了把脸上的灰。

“你怎么真来了?”

“来取经。”

郑仪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

“不欢迎?”

张海峰咧嘴一笑,露出与黝黑肤色对比鲜明的洁白牙齿。

接下来的日子里,郑仪跟着张海峰体验了真正的基层。

凌晨四点,他们蹲在马路牙子上啃包子,听工友们抱怨包工头克扣工时;

正午烈日下,他帮忙搬运小型货物,掌心很快磨出水泡;

傍晚的工棚里,几个农民工围着郑仪,七嘴八舌讲述讨薪时的遭遇。

“最气人的不是没钱。”

一个满脸皱纹的大叔捶着桌子。

“是那些穿制服的,看一眼我们脏兮兮的衣服,连材料都不仔细瞧就说证据不足!”

夜色渐深时,郑仪会请所有人去路边摊吃炒粉。工友们起初拘谨,几杯啤酒下肚便掏心掏肺。

“小郑你是文化人,帮我们看看这合同有没有猫腻?”

“我家娃在学校被欺负,老师偏袒城里孩子,这能告吗?”

“村里征地补偿款不对劲,该找哪个衙门?”

这些问题朴实而尖锐,常常让郑仪陷入沉思。

某天深夜,张海峰送他到公交站:

“没想到你真能待这么久。”

“这才是真实的社会。”

郑仪望着远处未熄灯的工棚,语气沉重。

“比任何学术论坛都深刻。”

最后一班公交缓缓驶来。

上车前,张海峰突然塞给他一个皱巴巴的信封:

“工友们凑的,说是咨询费。”

郑仪猛地推回去:

“胡闹!”

“拿着吧。”

张海峰按住他的手。

“他们不想欠人情。”

月光下,信封里零散的纸币泛着毛边,最大面额是二十元。

郑仪眼眶发热,最终小心翼翼地收下:

“告诉他们,我会在论坛上原原本本讲出这些事。”

公交车的车窗倒映着郑仪凝重的面容,他低头看着手里破旧的信封,粗糙的触感在指尖摩挲。

里面零零散散的纸币,是那群农民工凑出来的“咨询费”。

张海峰临别时的犹豫仍在耳边回荡:

“郑仪,你真要在论坛上讲这些?”

“那可是大领导们参加的场合,讲这些......会不会得罪人?”

张海峰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省法学会论坛,表面是学术交流,实则是各路官员、专家、企业代表展示政绩、攀附资源的舞台。

谈政策、谈理论、谈前景,大家都欢迎。但如果真的揭开遮羞布,让那些基层的尖锐问题曝光在聚光灯下,有些人会坐不住。

影响前程吗?

郑仪望着窗外流转的街景。

前世的他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结果呢?

依旧被林志远踩在脚下,依旧没能真正改变什么。

这一世,他已决定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如果连为底层人说话的勇气都没有,那所谓的“前程”,不过是换个地方装聋作哑罢了。

帮助人民,就是自己的前程。

公交车到站,郑仪下车时脚步格外坚定。

回到出租屋,他伏案修改发言稿,将那些从工地上听来的真实案例一个个写进去。

某物流公司恶意欠薪,工人依法申请劳动仲裁,却因“程序瑕疵”被驳回;

某工地发生工伤事故,承包方推诿责任,相关部门互相踢皮球;

某农民工子弟被歧视,学校态度敷衍,投诉无门......

每一行字,都蘸着现实的冷与热。

郑仪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看着面前厚厚一叠手写的发言稿。

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有些凌乱,修改的痕迹随处可见,某些段落甚至被反复划掉重写,不是措辞问题,而是每当想起工友们期盼的眼神,他就觉得任何修饰都显得虚伪。

最后一页的结尾,他用力写下:

“法律的温度不在于它的威严与完美,而在于它能为最普通的人遮风挡雨。”

郑仪搁下笔,抬起头时,发现窗外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快要亮了。




郑仪回到出租屋,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他洗了把脸,冷水刺激着皮肤,帮助他冷静下来。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王振国的赏识、程悦的突然出现,每一条都可能改变他未来的轨迹。

但越是这样,越要沉得住气。

他拿起手机,输入程悦留下的号码发送好友申请,备注简洁明了:

「郑仪,下午咖啡馆。」

随后便将手机调至静音,反扣在桌上。

书桌前,公务员考试的历年真题整齐排列。

他翻开行测题库,强迫自己进入题海状态。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逻辑推理、资料分析、言语理解......每个模块都全力以赴。

手机屏幕亮过几次,但他没有分心去看。

直到深夜十一点,完成既定复习计划后,他才拿起手机。

程悦已经通过好友申请,发来一条消息:

「备考顺利吗?」

没有客套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倒是符合她白天的风格。

郑仪斟酌片刻,回复道:

「在按计划推进,谢谢关心。」

简单、礼貌,但保持距离。

对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随后发来一个压缩包:

「这是我去年整理的申论热点分析,也许对你有用。」

郑仪点开预览,文档条理清晰,每个热点都附有政策背景、典型案例和思维导图,水平远超一般辅导资料。

这份人情有点重了。

他拇指悬在屏幕上,思考该如何回应。

太过热情显得急功近利,太过冷淡又像是故作清高。

最终他回复:

「资料非常专业,帮大忙了。改天请你喝咖啡。」

既表达感谢,又留下后续接触的余地,同时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程悦回了个猫猫点头的表情包:

「等你考完再说。」

对话就此结束。

程悦的出现太过巧合,他不得不警惕。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尤其是涉及到省委组织部和王振国这样的层级,每一步都可能是精心设计的试探。

他翻开程悦发来的资料,仔细研读。

不得不说,这份材料的水平确实很高,甚至对一些政策动向的预判都十分精准,不像是一个研究生能独立完成的。

最末页有一行小字:

「供内部参考,请勿外传」。

郑仪眼神一凝。

这显然是某个官方调研报告的衍生品,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程悦的身份恐怕比她透露的还要复杂。

他合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

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考试,只要笔试能过,后面的事情才有周旋的余地。

至于程悦、王振国,甚至林家的阻挠,都暂且放一放。

真正的强者,永远先把能掌控的事做到极致。

次日清晨六点,他准时起床,继续投入高强度的复习。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彻底切断了所有社交,每天保持十二小时以上的高效学习。

偶尔程悦会发来一两条消息,有时是新的备考资料,有时是某位专家的政策解读文章。

郑仪每次都礼貌回应,但绝不深聊,更不主动打探她的背景。

公务员笔试前一周,政法大学图书馆的灯光依旧亮到深夜。

郑仪正埋头整理最后几天的冲刺笔记,突然,一杯热咖啡被轻轻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他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

来人是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穿着笔挺的深蓝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双眼带着温和的笑意。

“没打扰你吧?”

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沉稳的磁性。

郑仪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对方的袖口,精致的银质袖扣,衬衫是顶级品牌的定制款,连手腕上不经意露出的腕表都是公职人员鲜少会戴的奢侈款式。

这不是学生,更不像普通上班族。

“你是?”

郑仪合上笔记本,暗自戒备。

男人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烫金名片,推到他面前:

《经济发展研究》编辑部副总编周慕云

“久仰了,郑同学。”

周慕云微笑。

“我们杂志最近在做一期青年公务员专题,想采访几位今年的热门考生。”

郑仪没有去碰那张名片。

这本杂志他前世听说过,名义上是学术期刊,实则与某些商业集团关系密切,专门挖掘有潜力的年轻干部,美其名曰“关注成长”,实则是提前投资人情。

“抱歉,备考期间不接受采访。”

郑仪语气平淡。

周慕云并不恼怒,反而兴致盎然地打量他:

“我理解。不过......”

他忽然压低声音。

“你确定要拒绝‘新诚集团’的友谊吗?”

郑仪眼皮一跳。

新诚集团,省里最大的地产开发企业,与林家关系匪浅,前世正是这家公司通过林志远的关系,试图让他成为他们在工商系统的“自己人”。

而现在,他们竟然主动找上门了?

“周总编可能误会了。”

郑仪直视对方的眼睛。

“我只是个普通考生,不值得贵集团关注。”

周慕云轻笑一声,忽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普通考生可不会让王振国部长亲自过问。”

文件左上角赫然印着“内部参阅”的红色字样,内容正是省委组织部青年干部计划的初选名单。

郑仪的名字被黄色荧光笔醒目地标记着。

这绝不是普通商人能拿到的文件。

郑仪背脊微凉,但面上依旧平静:

“看来周总编的消息很灵通。”

“做我们这行,总要多交朋友。”

周慕云意味深长地说。

“比如......程小姐的父亲程秘书长,就是我们的学术顾问。”

程悦的父亲?秘书长?

郑仪心头一震。省委办公厅秘书长,那可是真正接近权力核心的位置!

难怪程悦能拿到那些内部资料......

“郑同学,”

周慕云将一张私人名片压在咖啡杯下。

“考试结束前,这杯咖啡就当交个朋友。考完后......也许我们可以聊聊更实际的话题。”

他起身时,西装掠过桌角,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香木气息,那是顶级富豪圈偏爱的低调熏香。

直到周慕云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郑仪才缓缓拿起那张名片。

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

「新诚集团战略投资部特别顾问」

果然如此。

郑仪冷笑,将名片撕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咖啡一口未动。




林志远合上报纸,笑容不减:

“小郑啊,听说你坚持要考公务员?年轻人有骨气是好事,但体制内的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郑仪不动声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想试试自己的能力。”

“能力?”

林志远笑着摇头。

“体制内讲究的是资源和人脉,能力往往排到最后。”

林沐晴插嘴道:

“我爸当年就是靠老领导提拔,才从工商局小科员一路升到副局长。你单枪匹马,怎么跟人家斗?”

郑仪前世的自己听了这话,生怕错过林家抛来的橄榄枝,赶紧表态感谢栽培。但此刻,他不会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林叔叔说得对。”

他顺着对方的话点头。

“所以我想,先踏踏实实走考试这条路,毕竟规矩摆在那儿。”

林志远眼睛一眯,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回话。他放下茶杯,语气渐渐冷了下来:

“小郑啊,你知道工商局为什么愿意特招你吗?”

“因为沐晴?”

“不。”

林志远笑了。

“因为你的身份是‘高考状元,政法大学优秀毕业生,农村出身,寒门贵子’。这样的身份,最容易被舆论捧高,但如果我稍微操作一下,你也能摔得很惨。”

明晃晃的威胁。

他抬起头,直视林志远:

“林叔叔的意思是,我拒绝这份‘恩情’,以后的路就不太好走?”

林志远没料到他如此直接,一时语塞。

林沐晴脸色一沉:

“郑仪,你别不识好歹!”

郑仪缓缓起身,声音平静:

“既然林叔叔觉得我选择考试这条路行不通,那我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你以为你考得进去?就算进去了,你觉得你能混得下去?”

林志远面色阴沉的说到。

郑仪知道林志远不是危言耸听。

对方是工商局的副局长,手握实权,人脉遍布各个机关单位。

前世的他能在工商局里把一个普通办事员压得翻不了身,更别说自己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学子。

但他早就不是前世那个任人拿捏的郑仪了。

他直视林志远的眼睛,语气依旧冷静:

“林叔叔,我信。您当然有办法让我的路走不通。”

林志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这个年轻人会被吓住,至少也该犹豫。

可郑仪的反应,让他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呵,那你还敢犟?”

林志远冷笑。

“不是犟。”

郑仪淡淡一笑。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光靠人脉和手段,未必能如愿。”

“哦?”

林志远眯起眼。

“那你靠什么?”

“规则。”

郑仪吐出了两个字。

林志远愣了下,随即讥讽道:

“规则?规则是人定的,也是人改的!”

郑仪摇头:

“可有些规则,改起来没那么容易。比如公务员考试的分数,比如公示的程序,比如纪委的监督。”

他话里有话,林志远脸色渐渐阴沉。

林沐晴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听越不对劲,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

“郑仪!你别忘了,你不过就是个农村考出来的穷学生!我爸愿意给你机会,那是看得起你!你以为你是谁?”

郑仪看向她,眼神里再无曾经的温柔,只剩下淡淡的冷漠:

“是啊,我是个穷学生。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只是把我当棋子,对吧?”

林沐晴语塞。

郑仪不再多言,转身往外走。

林志远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嗤笑一声: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郑仪脚步一顿,没回头,只是轻轻落下最后一句:

“林叔叔,咱们走着瞧。”

走出林家大门,郑仪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算是彻底和林家撕破脸了。

未来林志远一定会出手阻挠他的仕途,甚至可能在他入职后处处设绊子。

但他不再是那任人宰割的郑仪了。

夕阳西斜,郑仪提着水果站在教师公寓楼下。

他抬头看了看五楼的那扇窗,窗帘半拉着,透出温暖的灯光,徐教授应该在家。

徐永康,政法大学行政法学泰斗,后来毅然转入学术,门下弟子遍布司法和行政部门。

前世郑仪因自卑和琐事缠身,毕业后就鲜少与恩师联系,白白错失了这条重要人脉。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咚咚咚。”

门开了,徐教授戴着老花镜,手里还捏着一支钢笔,显然是正在批改论文。

“郑仪?”

徐教授有些意外,随即笑道:

“稀客啊,今天怎么想到来我这儿?”

“老师,打扰了。”

郑仪恭敬地递上水果。

“刚回学校办手续,顺道来看看您。”

徐教授摆摆手:

“进来吧,正好泡了壶碧螺春。”

客厅的书架上堆满了法学典籍,茶几上摊着几份《法制日报》。

郑仪目光一扫,在角落发现了一份《公务员考试命题趋势分析》的草稿,徐教授今年竟仍是命题组的顾问!

前世他居然忘了这么关键的信息......

茶香氤氲间,徐教授推了推眼镜:

“听说你拒绝了林家的特招?”

郑仪心头一跳,消息传得这么快?

似乎看出他的疑虑,徐教授意味深长道:

“林志远上午刚给我打过电话,说你‘不识好歹’。”

“老师,我......”

“拒绝得好!”

“那种所谓的特招,进去就是二等公民!你有状元的底子,正儿八经考进去才算真本事!”

郑仪鼻尖微酸。

当年若有人能这般点醒自己......

“不过。”

徐教授话锋一转。

“林志远在系统里经营二十年,你今后怕是要吃苦头。”

“学生明白。”

郑仪坐直身体。

“所以我今天来,是想求教师父一条路。”

夜风掀起窗帘,茶几上的草稿纸沙沙作响。

徐教授沉默片刻,突然抽出一本《行政法案例分析》递给他。

“下周三,省委组织部王部长会来听我的课。”

老人指了指书页间的批注。

“这些案例,你要能倒背如流。”

郑仪翻开书,心脏突然狂跳,那些红色批注里,赫然夹杂着近几年公务员考试申论题的原型!

而扉页的赠言落款,正是“王振国”!

郑仪的手指微微一顿,盯着扉页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赠徐兄雅正,王振国,2010年5月。”

这个在前世如雷贯耳的名字,此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视线。

王振国,现任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分管公务员招录和干部调配。

更重要的是,两年后他将调任中组部,成为影响全国干部任用的实权派人物!

前世郑仪在乡镇挣扎时,曾无数次听人提起这位“王部长”的铁腕作风。

他主导的公务员考试阳光工程,曾让多少徇私舞弊者落马;他亲自提拔的年轻干部,如今已有多人走上厅级岗位......

徐教授的办公室里,早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舒展的绿植叶子上,衬得愈发可人。

郑仪将发言稿递给徐永康,认真地补充道:“老师,我希望能加一个人共同发言。”

“哦?”

徐永康翻着稿子。

“哪位教授?”

“不是教授。”

郑仪直视老师的眼睛。

“他叫张海峰,是城南物流园的一名搬运工,同时也在自学法律,帮助工友维权。”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徐永康放下稿子,眯起眼睛:“工人?”

“工人阶级为什么不能上台发言?”

郑仪的声音平稳但坚定。

“他比我们更了解基层司法实践的真实困境。”

白发苍苍的老教授突然笑了,眼角皱纹舒展开来:“工人阶级光荣!

这话我四十年前就说过!”

他猛地拍桌。

“加!

必须加!”

郑仪没想到老师答应得这么痛快。

徐永康起身从书柜深处抽出一本泛黄的相册,翻到某页指给郑仪看。

照片里是年轻时的徐永康,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站在工厂大礼堂的讲台上,背后横幅写着“工人阶级要掌握司法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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